官差把张起灵抬上简易的担架时,他后背的血已经浸透了三层粗布。苏瑶紧紧跟着担架,指尖一遍遍拂过他冰凉的手背,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他攥着玉佩的手上,和血混在一起,晕开浅浅的红。
“苏姑娘,先去镇上的医馆吧,那里有好大夫。”王大哥在旁边急得直搓手,看着张起灵苍白如纸的脸,声音都带着颤。
苏瑶点点头,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麻烦你……照看一下老宅。”她不敢回头,怕一回头就再也挪不动脚步,怕那些散落的信笺、染血的刀痕,会像针一样扎进心里。
马车在山路上颠簸,张起灵的呼吸微弱得像风中残烛。苏瑶把他的头枕在自己腿上,用手帕蘸着水,一点点擦去他脸上的血污。他的眉头紧紧皱着,像是在做什么噩梦,嘴里偶尔溢出破碎的字句,听得最清的,是“不是叛徒”和“瑶瑶”。
“我在呢,”苏瑶俯身在他耳边轻声说,泪水滴在他的额角,“你不是叛徒,我信你,一直都信。”
玉佩被他攥得很紧,苏瑶费了些力气才掰开他的手指。两块拼合的玉佩上沾着血,温润的玉质被血染成了暗赤色,却在光线下隐隐流动着诡异的光泽,像是有生命般在呼吸。她把玉佩重新塞进他怀里,贴着心口的位置,那里还有微弱的起伏,让她稍感安心。
到镇上医馆时,日头已经偏西。老大夫掀开张起灵后背的伤口,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刀伤太深,差点就伤到心脉了,能不能挺过今晚,全看他自己的造化。”
苏瑶的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被王大哥扶住才站稳。“大夫,求您一定救救他,多少钱我都给。”她掏出身上所有的碎银,塞到老大夫手里,指尖抖得厉害。
“尽力而为吧。”老大夫叹了口气,拿出金疮药和针线,开始清理伤口。苏瑶不敢看那血腥的场面,躲在门外,听着里面偶尔传来张起灵压抑的痛哼,心像被一只手紧紧攥着,疼得喘不过气。
王大哥买来几个馒头,塞给苏瑶:“吃点吧,你一天没吃东西了,倒下了谁照顾起灵哥?”
苏瑶摇摇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靠在门框上,看着医馆外渐渐沉下去的夕阳,脑子里乱得像团麻。刀疤脸的话、爷爷的信、张起灵绝望的眼神、染血的玉佩……这一切像走马灯似的在眼前转,让她头痛欲裂。
“影阁的人会不会再来?”她突然问,声音里带着恐惧。
“应该不会,”王大哥压低声音,“官差已经在镇上布了岗,他们不敢露面。再说……我刚才看到影阁的人往西边去了,好像不是冲着咱们来的。”
苏瑶的心沉了沉。不是冲着他们来的,那是冲着什么?难道还有别的目标?她突然想起铁盒里的古墓图纸,想起“镇魂台”和“血亲为引”,一个可怕的念头涌上心头——他们是不是要去古墓?
“王大哥,”她抓住他的胳膊,眼神急切,“你能不能帮我个忙?去柳溪村把老宅墙砖里的木盒取来,里面有很重要的东西。”
王大哥愣了一下,随即点头:“我这就去!”
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苏瑶转身走进医馆。张起灵还在昏迷,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似乎平稳了些。老大夫正在收拾东西,见她进来,叹了口气:“烧还没退,夜里可能会说胡话,你多留意着点。”
苏瑶坐在床边,握住张起灵的手。他的手还是很凉,却不再像刚才那样僵硬。她看着他紧闭的眼睛,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血痂,心里像被堵住了似的难受。
夜深了,医馆里静得只剩下药味。苏瑶趴在床边打盹,迷迷糊糊中,感觉手心一阵发烫。她猛地睁开眼,只见张起灵怀里的玉佩正散发着暗红色的光,像烧红的烙铁,把他的衣襟都映得发红。
“起灵!”她惊呼着想去拿玉佩,指尖刚触到玉面,就被烫得缩回手。更诡异的是,玉佩上的血迹正在慢慢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流动的赤光,顺着玉佩的纹路,一点点渗入张起灵的胸口。
张起灵的身体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额头上冒出冷汗,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体内撕扯。苏瑶急得想去叫大夫,却被他突然抓住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别……走……”他睁开眼,瞳孔里布满血丝,眼神却异常清明,只是那清明里,藏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陌生和冰冷,“玉佩……在吸我的血……”
苏瑶这才发现,他胸口的衣襟已经被血浸湿,不是从伤口渗出来的,而是从玉佩贴合的地方,慢慢洇开,红得触目惊心。而那对玉佩,此刻红得像要滴出血来,光芒越来越盛,几乎要灼伤她的眼睛。
“怎么会这样……”苏瑶的声音带着哭腔,想掰开他的手,却被他抓得更紧。
张起灵看着她,嘴角突然勾起一抹诡异的笑,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温度,反而像淬了毒的冰:“也许……刀疤脸说得对……我本就不该活着……”
话音未落,他猛地松开手,头一歪,再次昏了过去,只是这次,他的脸色红得不正常,像被火烧过一样。玉佩的光芒渐渐隐去,重新变回暗赤色,安静地躺在他胸口,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苏瑶瘫坐在地上,浑身冰冷。她不知道这诡异的变化意味着什么,是玉佩在救他,还是在害他?是他的血唤醒了玉佩,还是玉佩在吞噬他的生命?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张起灵发红的脸上,显得格外阴森。苏瑶抱住他的手,眼泪无声地滑落。她知道,这场围绕玉佩的劫难,远比她想象的更可怕,而张起灵身上发生的诡异变化,或许才是真正的风暴开端。
她必须等他醒过来,必须弄清楚这一切。
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她也会陪着他一起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