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心事的重量与伞的归途**
那一夜,南城的雨声淅淅沥沥,直至深夜才渐渐停歇。林晚躺在床上,却辗转反侧。那把深蓝色的折叠伞,此刻正安静地倚在她书桌旁,伞面上的水珠早已擦干,但那份冰凉的触感和其代表的重量,却久久萦绕在心间。
沈星屿。
这个名字在唇齿间无声地滚动,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滋味。不再是单纯的竞争目标,也不再是那个遥不可及、冰冷疏离的学神形象。图书馆里他精准的草图,屋檐下他递过伞时平静的眼神,以及他独自站在雨幕中模糊的身影……这些画面反复交织,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她心里漾开一圈圈无法平息的涟漪。
他为什么把伞给她?那句“我等人”明显是托辞。他后来淋雨回家了吗?还是真的等到了雨停?这些问题像小猫的爪子,轻轻挠着她的心,痒痒的,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担忧和……悸动。
第二天,天空放晴,阳光灿烂得仿佛昨日的暴雨只是一场幻觉。青石板路被冲刷得干干净净,空气格外清新。林晚背着依旧沉重的书包,手里小心翼翼地握着那把折叠整齐的深蓝色雨伞。伞柄上那处微小的弯曲,此刻在她指尖变得格外清晰。
走进教室时,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目光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投向了靠窗的角落。
沈星屿已经坐在那里了。他换回了干净的蓝白校服,头发似乎比平时更黑更软,也许是昨天淋湿后重新洗过的缘故。他正低头看着一本英文原版书,侧脸在晨光中显得安静而专注,仿佛昨天那个在暴雨中给出唯一雨伞的人不是他。
林晚的脚步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才走向自己的座位。她能感觉到苏晓晓投来好奇的目光,但她现在无暇解释。
整个早自习,林晚都有些心不在焉。课本上的字迹仿佛都在跳动,无法真正进入大脑。那把伞就放在她的课桌抽屉里,像一个灼热的秘密。她几次偷偷看向沈星屿,他都维持着那个看书的姿势,一动不动,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课间休息的铃声终于响了。教室里瞬间喧闹起来。林晚攥了攥拳头,鼓起勇气,从抽屉里拿出那把伞,站起身。
走向沈星座位的短短几步路,仿佛变得格外漫长。她能感觉到周围有同学投来好奇的视线,毕竟“万年老二”主动走向“学神”的场景并不常见。她的脸颊微微发烫,手心也有些冒汗。
终于走到他桌前。他似乎察觉到了有人靠近,从书页中抬起眼。那双沉静的眼眸看向她,依旧没什么波澜,带着一丝询问。
“沈星屿同学,”林晚的声音比平时稍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谢谢你昨天的伞。”她双手将伞递了过去,动作略显郑重。
沈星屿的目光落在伞上,停顿了大约一秒。然后,他伸出手,接了过去。他的指尖无意间碰到了林晚的手背,那微凉的触感让林晚像被电流击中般猛地缩回了手,心跳骤然失序。
“不客气。”他淡淡地应了一声,声音依旧清冽。他将伞随意地放进自己桌肚里,仿佛那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目光又重新回到了书本上。整个过程自然得仿佛只是接过一本传递过来的作业本。
没有多余的寒暄,没有询问她昨天是否顺利到家,更没有解释自己后来如何回去。他就这样轻描淡写地接了过去,结束了这场短暂的交流。
林晚站在原地,一时间有些无措。她准备好的那些“你后来怎么回去的?”“没淋湿吧?”的问候,全都堵在了喉咙里,失去了说出口的机会。他这副全然不在意的态度,让她心里刚刚升腾起的那点微妙的暖意和悸动,仿佛被浇了一小盆冷水,微微冷却下来。
也许,真的只是他想等雨停,顺手把伞借给了恰好没带伞的同学?换做是别人,他也会这样做?自己是不是……想太多了?
一股淡淡的失落感悄然弥漫开来。她抿了抿唇,低声道:“那……我回去了。”
沈星屿的目光依旧在书页上,只是极其轻微地颔首了一下,几乎难以察觉。
林晚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苏晓晓立刻凑过来,压低声音兴奋地问:“哇!什么情况?你怎么有沈星屿的伞?昨天发生了什么?”
林晚叹了口气,简单地把昨天图书馆躲雨和借伞的事情说了一遍,省略了自己那些复杂的心绪和图书馆更早之前的“看图解题”。
苏晓晓听完,眼睛瞪得更大了:“他就这么把伞给你了?然后自己淋雨?天哪!这不像沈星屿会做的事啊!他平时对谁都爱答不理的……晚晚,他该不会是对你……”
“别瞎猜!”林晚连忙打断她,脸颊却更热了,“可能就是……顺手吧。他那种人,脑子里只有学习,哪有那么多想法。”她像是在说服苏晓晓,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然而,目光却忍不住再次飘向那个窗边的身影。他真的……只是顺手吗?
**2. 选拔赛的最终章:并肩的战场**
物理竞赛的最终轮选拔测试,在一个周六的上午进行。气氛比之前的任何一次考试都要凝重。能坚持到这一轮的学生都是年级里的物理尖子,谁都不想在这最后关头功亏一篑。
考场设在最大的阶梯教室。桌椅被拉得很开,确保绝对的独立空间。监考老师增加了一倍,神情严肃地来回巡视。黑板上写着大大的“静”字,以及考试时间和科目。
林晚找到自己的座位,深吸一口气,努力将那些关于伞的纷乱思绪压到心底最深處。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这是最后的战场。她看了一眼座位表,微微一怔——沈星屿就坐在她斜前方隔两排的位置。她能看到他挺直的背影和微低的头颈。
铃声响起,试卷下发。林晚迅速浏览了一遍题目,心头一紧。难度果然又上了一个台阶,尤其是最后两道综合大题,题干复杂,涉及的知识点纵横交错,对物理思维和数学工具的要求都极高。
她立刻摒除杂念,全身心投入答题。选择题和填空题尚在掌控之中,但到了大题部分,真正的挑战开始了。倒数第二道题是关于电磁感应与复杂电路结合的能量转化问题,需要巧妙构建物理模型并运用积分思想。
林晚陷入了苦战。她尝试了多种方法,总觉得差一点就能打通关键,却又总是在某个节点卡住。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她下意识地抬眼,看向斜前方那个背影。
沈星屿依旧保持着端正的坐姿,笔尖在纸上移动的速度稳定而快速,似乎完全没有遇到阻碍。他那份从容和专注,无形中给了焦灼中的林晚一种奇异的力量感。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重新审题,从最基础的物理定律出发,一步步重新构建思路。
突然,脑海中有个念头闪过——昨天沈星屿在图书馆草图上那种化繁为简、直指核心的图像分析法!她立刻尝试将复杂的电路图简化,抓住能量流动的主线,忽略次要细节……豁然开朗!笔尖再次流畅地运动起来。
当她终于攻克这道难题,稍微松了口气时,距离考试结束只剩不到半小时了。最后一道题是涉及近代物理思想的光电效应与物质波结合的创新题,题型新颖,陷阱重重。
林晚争分夺秒地阅读、思考、演算。整个考场里只剩下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和偶尔翻动试卷的声响,空气紧绷得几乎要凝固。她全神贯注,几乎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周围的一切,眼中只有题目和推导过程。
终于,在结束铃响前的最后一分钟,她写完了最后一个符号。手臂因为长时间紧绷而酸麻,大脑却因为高强度的思考而异常兴奋。
交卷后,教室里响起一片如释重负的叹息和低语声。
“最后一道题太变态了!”
“根本没时间仔细想……”
“我觉得我倒数第二题可能全错了……”
林晚一边活动着发酸的手腕,一边整理文具,心里也在默默复盘。应该……还行吧?虽然最后时间紧迫,但关键步骤都写上了。
她下意识地看向沈星屿的方向。他已经收拾好东西,正站起身。似乎感应到她的目光,他转过头,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
他的眼神依旧平静,但林晚似乎捕捉到了一丝极淡的、类似于“确认”的情绪。仿佛在问“考得如何?”,又或者只是无意的一瞥。那目光一触即离,他随即转身,随着人流走出了教室。
没有言语,但那一刻短暂的眼神交汇,却奇异地让林晚感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连接感。就像在图书馆那个共用的长桌上,就像在昨天暴雨的屋檐下,他们身处同一个无声的战场,彼此是对手,却又奇异地共享着某种只有他们这个层次才能理解的孤独与挑战。
**3. 名单公布与新的起点**
最终成绩和校队名单在周一公布。公告栏前再次被围得水泄不通。
林晚挤到前面,心脏怦怦直跳。目光急切地扫过名单。
**南城一中物理竞赛校队成员(按选拔总成绩排序):**
1. **沈星屿** (总分:295/300)
2. **林晚** (总分:288/300)
3. 张远 (总分:275/300)
4. 李思琪 (总分:272/300)
5. 王瀚 (总分:270/300)
看到了!第二名!288分!虽然依旧排在沈星屿后面,但这次的差距是7分,相比之前月考的3分差距似乎拉大了,但考虑到竞赛题的绝对难度,这个分数和排名已经远超林晚自己的预期!尤其是看到自己和第三名拉开了13分的差距,一种巨大的成就感和喜悦瞬间淹没了她!
“晚晚!太棒了!第二!进省队了!”苏晓晓比她还激动,抱着她又跳又笑。
周围的同学也投来钦佩和羡慕的目光。
“沈星屿295……这是人吗?”
“林晚也好强啊!288!最后两题那么难!”
“他俩真的断层领先啊……”
林晚的目光久久停留在那并排的两个名字上。
沈星屿。林晚。
一个295,一个288。
他们的名字,第一次以这样一种方式,紧密地排列在一起,代表学校出征省级竞赛。
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和自豪感在胸腔里涌动。她抬起头,目光下意识地搜寻着那个身影。
沈星屿也站在人群不远处。他正看着名单,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林晚似乎看到他嘴角非常非常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快得像错觉。然后,他转过头,目光越过人群,恰好与林晚的视线相遇。
这一次,他的目光没有立刻移开。
阳光透过香樟树的枝叶,洒下细碎的光斑,落在他清澈的眼眸里,仿佛沉静的湖面被微风拂过,泛起极浅极浅的涟漪。那眼神里,似乎少了些许平日的疏离,多了一丝难以名状的意味——是认可?是期待?还是仅仅因为即将成为队友而产生的、极其微弱的联系感?
林晚的心跳再一次不受控制地加速。她看着他,忘记了周围的喧嚣,忘记了苏晓晓还在她耳边兴奋地说着什么。世界仿佛在那一刻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公告栏上并排的名字,和穿过人群交汇的视线。
她看到他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对她点了一下头。
然后,他转身,离开了喧闹的人群。
林晚站在原地,阳光照在她脸上,暖洋洋的。她握紧了拳头,指甲陷入掌心,带来一丝清晰的痛感,提醒她这一切不是梦。
她做到了。她凭借自己的努力,站在了能够与他并肩的位置上。虽然前面仍有差距,但这一次,他们不再是教室里遥遥相望的第一和第二,而是即将代表学校,共同奔赴同一个赛场的队友。
“沈星屿,”她在心里默默地说,“省赛见。”
这一次,她的眼神里不再只有不甘和较劲,还多了几分坚定,以及一丝悄然滋生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完全明晰的期待。
那把归还的雨伞,那场无声的考试,那并排的名字,和那个穿过人群的、极其轻微的点头……所有这些碎片,正在一点点拼凑出一个不同于以往的、更加鲜活的沈星屿,也正在悄悄改变着林晚心中的某些东西。
战争的硝烟并未散去,甚至省赛的战场更加广阔残酷。但在这片硝烟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土而出。
新的征程,已经开启。而这一次,她将与他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