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雨夜。
仙境深处的雷霆轩总是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电光,但今夜不同。窗外下着绵绵细雨,雷电罕见地安静下来,只有雨声敲打着琉璃瓦,发出清脆的声响。
庞尊坐在宽大的座椅上,眉头紧锁。白日里灵犀阁的会议上,他再次因为暴躁的脾气与其他仙子起了冲突。尽管他始终用傲慢掩饰,但回到空荡的雷霆轩,那份孤独却如影随形。
“连雷电都安静下来了。”他低声自语,指尖一缕微弱的电光闪烁不定,像是在回应主人的心境。
正当他准备闭目养神时,一阵轻微却坚定的敲门声打破了雨夜的宁静。
庞尊有些诧异。这样的雨夜,谁会来访雷霆轩?
门开处,叶黎站在那里,撑着一把素色纸伞,伞面上雨珠晶莹。她手中提着一盏散发着柔光的灯笼,另一只手上拎着一个精致的食盒。
“听说你今天不太愉快。”叶黎微微一笑,雨水打湿了她肩头的衣裳,“我带了点东西来看你。”
庞尊怔了怔,侧身让她进来。他注意到她特意在门口跺了跺脚,生怕雨水弄湿了雷霆轩的地板。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庞尊话未说完便停住了。他意识到叶黎总是能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即使他从未明说。
叶黎将食盒放在桌上,打开盖子,一股温暖的食物香气飘散开来。“颜爵告诉我,你今天在灵犀阁没怎么说话,这可不像你。”
庞尊轻哼一声,心里却泛起一丝暖意。原来有人会注意到他的沉默。
叶黎从食盒中取出几样小菜,最后拿出一壶仍在微微冒热气的花茶。“吃点东西吧,心情会好一些。”
庞尊看着这一幕,忽然问道:“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叶黎倒茶的手顿了顿,抬眼看他:“因为庞尊本来就是很温柔的人啊。”
这句话让庞尊愣住了。千百年来,从未有人用“温柔”来形容他——雷电的化身,力量与狂暴的象征。
“你错了,我一点都不温柔。”他转过头,声音低沉。
叶黎没有争辩,只是轻轻拉过他的手。庞尊下意识想挣脱,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的雷电之力在接触叶黎的瞬间变得柔和,不再是破坏性的力量,而是化作了指尖流转的温暖光点。
“看,连你的力量在你放松时都会变得温柔。”叶黎轻声说。
这一刻,庞尊筑起的心墙悄然裂开一道缝隙。
二人坐下用餐,叶黎讲起了今日仙境的趣事,庞尊紧绷的面容逐渐缓和。然而就在他伸手去拿茶壶时,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痛袭遍全身。雷电的力量在他体内躁动不安,这是过度使用力量后的反噬。
庞尊强忍着疼痛,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却还是试图维持平静:“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叶黎没有动,而是担忧地看着他:“你又疼了,是不是?”
“不关你的事。”庞尊咬牙道,指尖不受控制地迸发出几道电光,击中了桌上的烛台。烛台应声而落,蜡烛熄灭,大厅顿时暗了一半。
若是往常,庞尊会爆发怒气,但此刻他只是颓然地靠在椅背上,疲惫地闭上双眼。他讨厌这样失控的自己,讨厌让叶黎看到他的脆弱。
然而,叶黎并没有被吓跑。她轻轻拾起烛台,重新点燃蜡烛,然后走到庞尊身边。
“转过去,”她柔声说,“我帮你按按肩膀,会好受一些。”
庞尊想要拒绝,但话语卡在喉咙里。最终,他默默地转过身,感到叶黎的手指轻按在他的太阳穴上。出乎意料的是,她的触碰并没有引发雷电的暴走,反而让他体内的疼痛逐渐平息。
“小时候,我父亲也经常头痛,”叶黎一边轻轻按摩一边说,“每次我都会这样帮他按一按。他总说,我的手指有魔力。”
庞尊闭上眼睛,感受着这份难得的安宁。雷霆轩从未如此宁静,雨声、烛光、叶黎轻柔的触碰...这一切让他放下了戒备。
“小时候...”庞尊罕见地开口说起往事,“当我还不能完全控制雷电之力时,每次下雨打雷,我都会害怕。其他仙子都笑话我,说一个雷电的化身居然害怕打雷。”
叶黎的手没有停,只是轻声问:“后来呢?”
“后来我就学会了用愤怒来掩盖恐惧。”庞尊自嘲地笑了笑,“慢慢地,大家都怕我了,也就没人再笑话我了。”
这番坦诚让他自己都感到惊讶。他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这段往事。
叶黎的手轻轻放在他肩上:“谢谢你愿意告诉我这些。”
就在这时,一阵惊雷炸响,庞尊不自觉地绷紧了身体。多年过去了,内心深处那个害怕雷鸣的孩子依然存在。
叶黎没有说话,只是走到窗边,轻轻拉起窗帘,然后回到庞尊身边,握住他的手。她的手心温暖而坚定。
“你看,雷电只是天地间的一种声音,它不会伤害你,因为你就是它的一部分。”她轻声说。
庞尊感受着叶黎手心的温度,第一次发现当雷声再次响起时,他不再感到恐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妙的共鸣,仿佛雷电在通过他歌唱。
“奇怪,和你在一起时,我的力量总是特别平静。”庞尊看着自己另一只手上温柔闪烁的电光,若有所思。
叶黎笑道:“也许不是因为和我在一起,而是因为你允许自己平静下来。”
夜深了,雨渐渐停了。叶黎起身准备离开,庞尊却叫住了她。
“等一下。”他走到厅堂的柜子前,取出一个小盒子,“这个,送给你。”
叶黎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精致的胸针,形状是一道被花朵环绕的闪电,在烛光下闪着微弱而温暖的光芒。
“这是我用雷电之力凝结的,但不会伤到你。”庞尊有些不自在地解释,“当你有需要时,它可能会保护你。”
叶黎小心地别上胸针,抬头对他微笑:“这是我收到过最珍贵的礼物。”
送走叶黎后,庞尊站在雷霆轩的露台上,望着夜空中渐渐散去的乌云。几缕月光洒落下来,照在他脸上。
他抬手,召唤出一道电光。与往日的狂暴不同,这道电光温柔地在他指尖流转,如同有了生命般欢快跳跃。
“温柔...”庞尊轻声重复着叶黎对他的评价,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微笑。
那一夜,雷霆轩的雷电异常柔和,像是夜空中最温暖的星光,照亮了每一个角落。而对庞尊来说,有一盏灯,已经在他心中点燃,再也无法熄灭。
也许改变不会一蹴而就,但只要有个人愿意在雨夜为你点灯,愿意看到你铠甲下的柔软,那么即使是雷电,也能学会温柔地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