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命中注定

苏晞在公园走着，她在想自己的未来，在想自己到底要不要归队，因为他们当初来地球的目的就是为了收集最后一颗能晶回到阿瑞斯，回到那个他们曾经的家园。

可她在这颗蓝白星已经呆了一千年了，她已经爱上了这颗星球，爱上了这颗星球上的一切，呆在这颗星球上也没什么不好的。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关于路法的逼迫，关于未来的迷茫，关于那些纠缠不清的过去和无法回头的选择，她越想越乱，脚步也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就在她心神恍惚之际，她猝不及防地撞到一个人。

苏晞猛地回过神，下意识后退一步，连忙道歉。

苏晞对不起！我没看路......

苏晞抬起头，道歉的话语却在看清对方面容的瞬间，戛然而止。

苏晞安迷修？

安迷修苏晞？

苏晞你怎么在这？

安迷修你怎么在这？

苏晞我......

安迷修我......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又同时顿住，声音重叠在一起，带着一丝猝不及防的惊讶和久别重逢后的生疏。

苏晞我...随便走走。

安迷修我刚下班，路过公园想抄个近道。

苏晞你...现在在...工作？

安迷修嗯，在一家公司做点事情。

安迷修你呢？你看起来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苏晞我也试着过一种新的生活。

苏晞没有明说，但安迷修瞬间就明白了。

安迷修这条路并不好走。

苏晞我知道，但...总得试试。

安迷修张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为一个简单的问候。

安迷修好久不见了，苏晞。

苏晞是啊，安迷修...好久不见。

熟悉又陌生，亲近又疏离。

安迷修最终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安迷修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来找我，我现在还算能帮上点忙。

安迷修递出一张名片，上面印着巴王集团的字样和他的名字，苏晞接过名片。

苏晞谢谢。

安迷修对了，还没问你吃东西了吗？

苏晞吃了。

安迷修撒谎，你以前在营地加练到错过饭点，饿得不行的时候也是这么回答我的。

安迷修没有继续追问，而是目光扫过公园不远处的一个流动冰淇淋车。

安迷修正好我也有点渴了，那边有卖冰淇淋的，我请你吃一个？就当是...庆祝久别重逢？

苏晞好......

安迷修麻烦要两个甜筒，一个香草，一个......

安迷修转头看向苏晞。

安迷修你要什么口味？

苏晞和你一样就好。

安迷修对摊主笑了笑。

安迷修那就要两个香草。

安迷修付了钱，接过两个奶白色的甜筒，将其中一个递给苏晞。

安迷修尝尝看，地球的一种甜品，味道还不错。

苏晞好吃。

安迷修喜欢就好。

安迷修咬了一口冰淇淋。

安迷修这边公园晚上经常有人散步，挺安静的，你平时常来？

苏晞第一次，只是今天想走走。

安迷修嗯...如果觉得闷可以多出来走走，地球和阿瑞斯很不一样，有些地方能让人放松下来。

苏晞嗯。

安迷修苏晞，将军找过你了吗？

苏晞嗯。

安迷修将军是不是想让你归队？

苏晞嗯。

安迷修那你......

安迷修你是怎么想的？答应了吗？

苏晞抬起头，望向远处嬉戏的孩童和悠闲散步的人们。

苏晞我拒绝了。

安迷修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苏晞安迷修，你还记得我们刚来地球的时候吗？

安迷修当然记得。

苏晞那时候我们只想尽快拿到能晶，离开这里回到阿瑞斯，夺回我们失去的一切。

苏晞可是一千年了，看着这颗星球上的人生老病死，爱恨情仇，他们是那么脆弱，生命短暂得像流星，但他们活得却那么真实。

苏晞将军所说的正义，是夺回霸权，是复仇，是用无数颗星球的毁灭来铺就我们回家的路。

苏晞可这条路流的血太多了，多到我已经看不清路的尽头，是否还有我们最初想要的荣耀。

苏晞我不想再那样了，安迷修，我不想再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未来去摧毁触手可及的现在。

苏晞这颗星球...我想保护它。

苏晞终于说出了心底最真实的想法，在曾经最信任的战友面前。

这番话，她无法对路法说，甚至无法对完全遗忘过去的徐霆飞说，但面对安迷修，她说了出来。

安迷修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的眼神中有理解，有共鸣，也有深深的担忧。

安迷修这条路会很难，将军不会轻易放过你。

安迷修你又是怎么跟将军说的？

苏晞我跟将军说，如果以后弟兄们需要我的话，我肯定会归队的。

安迷修完全理解她的选择，因为这条路他也曾走过，并且至今仍在走着，那种对血腥过去的厌倦，对平凡生活的渴望，他感同身受。

安迷修我明白，这条路我也选了，所以我知道它有多难走。

安迷修将军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你现在拒绝了他等同于站在了他的对立面，他不会容忍任何脱离他掌控的力量，尤其是像你这样了解他诸多秘密的队长。

苏晞我知道，但我别无选择。

安迷修你刚才说，如果弟兄们需要，你会归队这句话很聪明，既暂时安抚了将军，也为你自己留了余地，但是苏晞。

安迷修这个承诺是一把双刃剑，将来若真有兄弟陷入绝境，你来是不来？来了，就可能再次被卷入漩涡，违背你现在的初衷，不来，便是背弃承诺，将军更有理由视你为叛徒。

苏晞我知道...安迷修，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

苏晞可是我该怎么办？

苏晞一边是我现在想守护的星球，可我的双手早已沾满了无数像地球这样的，其他星球生命的鲜血，我真的有资格守护这里吗？

苏晞而另一边是曾经与我一起在阿瑞斯浴血奋战，在无数场星际征战中出生入死的弟兄们，我们曾共享荣耀，也曾一同背负罪孽和骂名。

苏晞他们信任我，依赖我，我怎么能在他们真正需要我的时候袖手旁观？

苏晞我承诺会归队相助不是权宜之计，那是我对战友的责任，是我无法背弃的过去，可我也真的不想再回到那条只有毁灭和黑暗的老路上了。

苏晞安迷修...我是不是很贪心？是不是很可笑？既想拥抱新的光明，又无法彻底斩断与黑暗过去的羁绊，最终可能两边都落空，什么都守护不了......

苏晞看着安迷修，仿佛在寻求一个答案，一个她自己也找不到的答案。

安迷修我想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苏晞命中注定？

安迷修是的，命中注定，但不是你想象中那种无法抗拒，只能随波逐流的命运。

安迷修命运给了我们无法选择的出身和过去，阿瑞斯的战士，幽冥军团的队长，双手沾满鲜血的罪人，这些是我们无法抹去的烙印，是注定的一部分。

安迷修但命运也给了我们选择未来的权利，它让我们来到了地球，看到了另一种生活的可能，它让我们在无尽的征伐后产生了厌倦，萌生了想要守护什么的念头。

安迷修这同样也是注定，是漫长的生命和经历累积后，必然会在某些人心中产生的觉醒，不是你也会是别人，只是恰好是我们。

安迷修所以你觉得矛盾，觉得痛苦，觉得无助，这本身就是注定要经历的挣扎，是过去的注定和未来的注定在你心中的战争，这证明你不是冰冷的战争机器，你的心还是活的。

安迷修轻轻叹了口气。

安迷修贪心吗？或许吧，但这并不可笑，苏晞，这恰恰说明我们还有渴望，还有想要抓住的东西，无论是光明的未来，还是黑暗中的情谊，它们都是构成我们的一部分，否认任何一方，都是在撕裂自己。

安迷修至于该怎么办......

安迷修没有人能给你完美的答案，因为这本就是一个无解的难题，我也给不了你答案。

苏晞安迷修，将军也找过你吧？

安迷修将军是找过我没错，但......

苏晞但都被你拒绝了。

安迷修是，将军找过我，不止一次。

安迷修但我都拒绝了，每一次。

苏晞为什么？你毕竟是他的儿子。

安迷修正因为我是他的儿子，我才更清楚那条路通往何方，那是一条用无数星球骸骨铺就的，通往虚无王座的血路，坐上去了又如何？

安迷修除了永恒的孤独和更多的杀戮，什么也不会剩下。

安迷修的目光也望向远处嬉戏的孩童。

安迷修我手上沾的血不比你少，苏晞，灰冥队长的过去是我永远无法洗净的罪孽，但正因如此我才更不能再增添新的罪业。

安迷修地球给了我一个喘息的机会，一个尝试活着而不是征战的机会，我不想再回去了。

安迷修所以我完全明白你的选择，也明白你的痛苦，我们都背负着同样的过去，渴望着同样的未来，也因此面临着将军同样的压力和威胁。

苏晞那你是如何应对将军的？他难道没有强迫你？

安迷修将军是枭雄，他深谙权衡之道，他明白将我逼得太紧，彻底决裂，对他没有好处。

安迷修但这是一种危险的平衡，苏晞，我时刻能感受到他的注视和耐心逐渐消磨的威胁，而你现在的选择无疑打破了这种平衡，会让他的注意力更加集中，也会让我们的处境都更加艰难。

苏晞对不起，安迷修...我可能连累你了。

安迷修谈不上连累，这条路本就艰难，多一个同行者，或许也能多一份照应，只是我们要更小心了。

安迷修时间不早了，你真的该吃点东西了，我知道附近有家不错的面馆，味道清淡，你应该会喜欢，要一起去吗？

苏晞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