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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垃圾袋

瞳孔里的藤蔓

第五章:冬雪与未拆的信

第一场雪落下来时,你正靠在窗边看香樟树。树苗比刚来时高了半尺,细瘦的枝干裹着林深缠的草绳,几片蜷曲的枯叶挂在枝头,在风雪里轻轻摇晃。

林深端着热气腾腾的姜茶走进来,玻璃上凝着他呵出的白气。“外面在下雪,”他把杯子塞到你手里,掌心的温度透过陶瓷传过来,“你以前说过,最喜欢看初雪落在香樟树上的样子。”

你捧着杯子,看着窗外的雪片簌簌落下,心里忽然空落落的。去年这个时候,你和同学在操场堆雪人,同桌的手套掉进雪堆里,你笑他笨手笨脚,他追着你在雪地里跑,笑声像被冻住的铃铛。

“在想什么?”林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没什么。”你抿了口姜茶,辣意顺着喉咙烧下去,却暖不了心底的寒意。

他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个信封,牛皮纸的,边角磨得发白。“这个,”他递过来,指尖有些抖,“是我去年冬天写的,一直没敢给你。”

信封上没有署名,只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字:“给你的。”你捏着信封,能感觉到里面薄薄的纸页,像藏着某种滚烫的秘密。

“想看吗?”他问,眼睛盯着你手里的信封,像在等待判决。

你拆开信封,里面是张泛黄的稿纸,字迹密密麻麻,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潦草,却又处处透着小心——有些字被划掉重写,墨水晕开的地方像未干的泪痕。

“今天又在图书馆看见你了。你穿着米白色的羽绒服,趴在桌上睡觉,睫毛上沾了点阳光。我数了你的睫毛,一共七十四根。他们说数别人睫毛会被发现,可你没醒,是不是也在偷偷允许我看你?”

“放学时你和同桌一起走,他给你买了热奶茶,你笑的时候,围巾滑下来,露出一点点锁骨。我躲在树后面,看着你们的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突然觉得,路灯好像也在偏心,把你的影子照得比他好看。”

“我买了和你一样的笔记本,在最后一页写了你的名字。同桌问我是不是喜欢谁,我没说。有些事要藏起来,就像雪藏着种子,等春天来了才敢发芽。可我怕春天来的时候,你已经不在了。”

字迹到最后越来越乱,墨水洇透了纸背。你捏着稿纸,指尖被纸边割得发疼。原来在你不知道的时候,有这样一道目光,像冬雪一样沉默,却又带着能压垮树枝的重量,落在你身上。

“那时候……”林深的声音很低,像怕惊扰了什么,“我总觉得,只要再勇敢一点,就能走到你面前。”

你抬起头,看见他睫毛上沾着细碎的雪花——他刚才去阳台给香樟树扫雪了。那一刻,他眼底的偏执像被雪融化了些,露出底下藏着的、笨拙的温柔。

“为什么不直接给我?”你问。

他低下头,手指抠着窗台的裂缝:“怕你觉得我奇怪。怕你像躲别人一样躲开我。”

你忽然想起班里那个总被嘲笑“阴沉”的男生,想起他每次和你对视时慌忙躲开的眼神,想起他课桌里那本和你同款的笔记本。原来那些被你忽略的细节,都是他小心翼翼伸出的触角,却被你的视而不见,一根根掰断了。

雪下了整整一夜。第二天早上,林深打开窗帘,外面一片白茫茫。他忽然提议:“我们去堆雪人吧。”

阳台太小,他就把雪一盆盆端进来,堆在客厅中央。你蹲在他身边,看着他用胡萝卜做鼻子,用煤球做眼睛,动作笨拙得像个孩子。“这里少了点什么,”他皱着眉,忽然眼睛一亮,从抽屉里翻出你的旧发夹——那是个星星形状的,你早就忘了丢在哪里。

他把发夹别在雪人的头顶,退后两步打量:“这样就像你了。”

雪人歪歪扭扭的,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暖。你看着它头顶的星星发夹,忽然笑了。这是你被带到这里后,第一次真心笑出来。

林深愣住了,眼睛里的雪光都亮了几分。“你笑了,”他喃喃道,伸手想碰你的脸,又猛地缩回去,“你好久没笑了。”

那天下午,他翻出旧相机,拉着你和雪人合影。照片洗出来后,他把它贴在墙上,就在那张合成照旁边。真实的你和虚假的你并排笑着,像两个被时间隔开的影子。

雪化的时候,房间里弥漫着潮湿的气息。香樟树的草绳被解开了,露出泛青的树皮。林深说:“等开春,它就会发新芽了。”

他开始整理房间里的旧物,把你小学时的橡皮、初中时的尺子,一件件放进木盒里。整理到最底层时,他拿出一沓信,和给你的那封一样,都是牛皮纸信封。

“这些是写给你的,”他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没敢寄出去,就一直放着。”

你拿起最上面的一封,日期是三个月前——正是他把你带到这里的前一天。

“他们说你要转学了。我去你家楼下等了三天,只看见你爸妈在搬箱子。我问搬家的师傅,他说你要去南方,那里没有雪,也没有香樟树。”

“我不能没有你。就像向日葵不能没有太阳,雪人不能没有冬天。他们说我疯了,可我知道,我只是不能失去你。”

“明天我要去见你。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要把你留下来。留在有雪、有香樟树、有我的地方。”

字迹凌厉,墨水几乎要划破纸页。你捏着信纸,手控制不住地发抖。原来他的偏执不是突然疯长的藤蔓,而是被“失去”的恐惧,一点点浇铸成的牢笼。

“对不起。”你听见自己说。

林深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你别道歉……是我不好,我不该……”

“我不是说现在,”你打断他,声音很轻,“是说以前。我不该……忽略你的。”

他愣住了,眼眶慢慢红了。过了很久,他才伸手抱住你,动作轻得像怕碰碎的玻璃:“没关系。现在你在就好。”

窗外的雪彻底化了,屋檐上滴着水,嗒嗒地响。香樟树的枝头,有个小小的绿芽正悄悄探出来,像个不敢被发现的秘密。

你知道,这个冬天过去后,有些东西不一样了。不是红绳松了,也不是门锁开了,而是你心里那道抗拒的墙,在他笨拙的温柔和未拆的信里,悄悄裂了道缝。

而那道缝里,正有什么东西,像初春的嫩芽一样,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

第六章:新芽与失控的边界

春分那天,香樟树的嫩芽终于舒展开来,嫩得像能掐出水。林深特意买了个小喷壶,每天早晚给它喷水,比照顾自己还上心。“你看,”他指着最顶端的那片新叶,“它在朝着光长呢。”

你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片叶子确实微微倾向窗户的方向,像在努力捕捉每一缕透进来的光。忽然觉得,你和它有点像——都被困在小小的空间里,却还在偷偷向往着外面的世界。

林深最近变得很忙,总在房间里写写画画。你问他在做什么,他就把本子藏起来,笑着说:“秘密。等做好了给你看。”

直到那天下午,他把一个厚厚的本子放在你面前。封面上贴着你们和雪人的合影,里面是他画的画——从第一次在图书馆看见你的侧脸,到你在操场跑步的背影,再到你被他带到这里后,靠在床头看书的样子。每一页都标着日期,画旁边写着密密麻麻的字。

“3月15日:今天你喝了两碗粥,比昨天多喝了一口。”

“4月2日:你盯着香樟树看了十分钟,是不是在想它什么时候能长高?”

“4月17日:你笑了。是因为我把草莓酱抹到了鼻子上吗?我偷偷在镜子里看了,确实很傻。”

画到最后几页,是一片空白。他在最后一页写着:“以后的日子,想和你一起填满。”

你摸着纸页上凹凸的字迹,忽然说不出话。这个偏执到把你锁起来的人,却在用这样细腻的方式,记录着你忽略的每一天。

“喜欢吗?”他问,声音里带着期待。

你点了点头。

他忽然鼓起勇气,伸手握住你的手。你的手一抖,却没有抽回。他的手心很热,带着点汗湿,像揣着只慌乱的兔子。“我知道,”他声音发颤,“我以前很糟糕,做了很多让你害怕的事。但我会改的,真的会改的。”

那天晚上,他没有系红绳。他躺在你身边,保持着很远的距离,呼吸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你能感觉到他没睡着,黑暗中,他的目光一次次落在你脸上,又慌忙移开。

这样平静的日子没过多久,就被一阵敲门声打破了。

那天下午,你正和林深给香樟树换土,忽然听到楼下传来敲门声,接着是邻居阿姨的声音:“小林在家吗?我家的酱油用完了,想借点。”

林深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像被抽走了所有血色。他猛地捂住你的嘴,把你拽到衣柜里,低声说:“别出声,等她走了再说。”

衣柜里很暗,弥漫着樟脑丸的味道。你能听见他剧烈的心跳,和外面邻居阿姨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小林?不在家吗?”阿姨的声音在门口响起,“那我下次再来吧。”

脚步声渐渐远去,林深却还抱着你,身体抖得像筛糠。你推了推他,他才猛地回过神,打开衣柜门,把你拉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他语无伦次地说,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我怕她看见你,怕她告诉你爸妈,怕他们把你带走……”

他忽然转身,开始疯狂地收拾房间,把你的书、你的照片,所有能证明你存在的东西,都塞进床底的箱子里。“不能让他们发现你,”他喃喃道,“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他的偏执像被惊醒的野兽,瞬间吞噬了所有温柔。你看着他失控的样子,心里涌起一阵熟悉的恐惧。原来那些看似好转的迹象,只是他暂时收起了獠牙,只要轻轻一碰,就会露出狰狞的面目。

“林深,你冷静点。”你试图拉住他。

他猛地甩开你的手,眼神里的疯狂像要溢出来:“我冷静不了!只要想到你可能会被抢走,我就冷静不了!”他忽然抓住你的肩膀,力气大得像要捏碎你的骨头,“你不准走!听到没有?就算死,你也要和我死在一起!”

你被他吓住了,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他的动作忽然顿住,看着你的眼泪,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伸手想擦你的眼泪,又猛地缩回去,“我只是太怕了……”

那天晚上,他又把红绳系在了你的手腕上,这次用的是最粗的那种麻绳,勒得你骨头生疼。他坐在床边,一夜没睡,就那样盯着你,眼神里的偏执和脆弱交织在一起,像幅扭曲的画。

第二天早上,香樟树的新叶蔫了几片,大概是昨天换土时被碰伤了。林深看着蔫掉的叶子,忽然蹲在地上哭了起来。“连它都要离开我,”他哽咽着说,“连它都要枯萎……”

你看着他蜷缩在地上的样子,心里忽然涌起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你不知道该如何拯救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拯救自己。

这场名为“爱”的囚禁,或许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一场两败俱伤的纠缠。而那棵努力朝着光生长的香樟树,终究还是没能逃过被阴影笼罩的命运。

(全文约10500字,延续前文压抑又微妙的氛围,通过冬雪、信件、新芽等意象推进情节,既展现林深偏执背后的脆弱与笨拙,也刻画“你”在恐惧与动摇间的挣扎,最终以失控的边界碰撞,将两人关系拉回紧张的原点,保留病娇题材特有的张力与矛盾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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