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漫长得像没有尽头，锁灵塔的风卷着细碎冰碴，一遍遍刮过林清玄的脊背。她后知后觉地发现，断尾处的痛感竟弱了些，取而代之的是经脉里游走的冷意——捆仙索的符文似是醒了，正一点点啃噬她残存的仙元。
“吱呀”一声，塔门未等天明便被推开，这次进来的不是墨渊，而是两名持剑的天兵。他们面无表情地架起林清玄，粗糙的甲胄蹭得她伤口发疼，她挣扎了两下，手腕上立刻勒出红痕，符文的寒气顺着痕迹钻进皮肉。
“战神有令，先钉三枚，若仍不招供，午时再补两枚。”天兵的声音毫无温度，将她拖到塔中央的玄铁柱前，铁链“哗啦”缠上她的腰腹，将她死死固定在冰凉的柱面。
林清玄抬眼望去，玄铁柱上布满深褐色的痕迹，像是干涸的血渍。她忽然想起青丘古籍里的记载：蚀骨钉乃天界至阴之物，钉入仙骨时，会引动体内寒气逆行，每一寸经脉都如被冰刃切割。
一名天兵已举起钉锤，锤头落下的瞬间，林清玄下意识闭上眼。预想中的剧痛并未立刻袭来，反倒是腰间的玉佩忽然发烫——那是她成年时，族长爷爷给她的护身玉佩，此刻竟在微微震颤。
“铛！”蚀骨钉精准砸在她的左肩，尖锐的钉尖刺破仙袍，狠狠扎进肩胛骨。
“呃啊——”林清玄疼得浑身痉挛，冷汗瞬间浸透衣袍。寒气顺着钉身疯涌而入，她能清晰感觉到仙骨在微微碎裂，断尾处的旧伤被重新撕开，两种痛感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她的意识撕裂。淡金色的血顺着钉眼涌出，刚落到地上就凝成了冰珠。
天兵拔出钉锤，第二枚钉子对准了她的右膝。林清玄咬着唇，唇瓣被咬得出血，却不肯再发出一声痛呼。她盯着地面那摊混着还魂草碎叶的血迹，忽然想起昨夜墨渊腰间的玉佩——那玉佩上的纹路，分明与她的护身玉佩出自同源，都是青丘独有的“护心纹”。
“为什么……”她喃喃出声，声音嘶哑得像破锣，“他既带了玉佩，为何不肯信我……”
天兵没有理会她的低语，钉锤再次落下。这一次，蚀骨钉扎进了她的丹田附近，仙元瞬间紊乱，她猛地喷出一大口金血，视线开始模糊。
就在这时，塔门再次被推开，玄色衣袍裹挟着寒气闯入。墨渊站在逆光处，看不清神情，只听见他冷冽的声音：“停。”
天兵立刻收了手，躬身退到一旁。墨渊缓步走近，靴尖踏过地上的冰珠，发出清脆的碎裂声。他盯着林清玄肩上的蚀骨钉，钉身已被她的仙血染成淡金，却仍在源源不断地渗出寒气。
“青丘的还魂草，除了你喂死的那株，还有多少？”他忽然开口，指尖拂过玄铁柱上的血渍，语气听不出情绪。
林清玄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希冀，随即又黯淡下去。她咳着摇头：“只有那株……用我的血养了三百年，才能解你的毒……”
“解我的毒？”墨渊像是听到了天大的嘲讽，他捏住林清玄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你勾结魔族，害得天界损兵折将，如今倒敢谎称要救我？林清玄，你的心，到底是黑的还是白的？”
他的指尖冰凉，力道却比昨夜更重。林清玄疼得眼眶发红，却倔强地迎上他的目光：“我没有……墨渊，你体内的毒会蚀心，再过三月，就算是天帝也救不了你……”
“不必你假好心。”墨渊猛地松开手，转身时，腰间的玉佩晃了晃，恰好落在林清玄的视线里。她忽然注意到，玉佩边缘有一道新的裂痕，像是被人刻意砸过。
“午时之前，想清楚。”墨渊没有回头，声音消散在关门的巨响中。
玄铁柱的寒意透过衣袍渗入骨髓，蚀骨钉仍在啃噬仙骨。林清玄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染血的指尖，忽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她想起三百年前初见墨渊，他在青丘山救了受伤的她，那时他的眼神，还没有这么冷。
原来时光真的能磨掉所有温柔，只留下误会与仇恨。
她闭上眼，任由眼泪滑落，滴在蚀骨钉上，瞬间凝成细小的冰粒。她不知道午时等待自己的是什么，只知道那株被碾烂的还魂草，是她最后的机会——既是救墨渊的，也是救她自己的。
锁灵塔的风又起了，这一次，连带着蚀骨钉的寒气，一起往她的仙骨深处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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