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五十分,月星蓝三天来第一次踏出房门,径直落座于二楼正中间的包间。包间的窗户大开着,一楼的所有动静都能尽收眼底。圆桌的座位排布颇有讲究,从左至右依次是叶缙云—月星蓝—月白青—月烟红—月苕荣—月紫苑—洛辰—林夕,众人隐隐以月烟红和月苕荣为中心分坐两侧。至于月缃叶与月庭芜,两人正一左一右立在窗边当起了“护法”,身姿挺拔如松。月烟红盯着二人的侧脸,总觉得少了点往日的鲜活气,却一时想不起来是何缘故。
他的目光左移,落到捧着热茶小口啜饮的月星蓝身上,这才猛然惊觉——这小家伙从前最是爱凑热闹,如今却安安静静地缩在椅子里,连眉眼都透着股难得的乖顺。是受了伤?可依她的性子,就算带伤也绝不会这般安分。月烟红生锈的脑子缓慢转动,却半天也理不出头绪。无脸管家们沉默地进进出出,将餐食一一摆上,全程没有半句交流,气氛透着股说不出的压抑。
月缃叶、月庭芜二人归位,一左一右坐下便自顾自开始吃饭。“玩家只剩不足100人了,开局时少说有300多号人。”月缃叶冷不丁开口,将方才在楼下看到的情形淡淡道出。他话音刚落,十分钟的时间便已到点,庄园的广播声再次突兀响起。
“尊敬的来宾们,大家晚上好,我是庄园的主人。面对这场宴会,我感到十分悲伤。由于我的个人原因,我缺席了这场聚会,但通过监控,我看到了你们的精彩表现。所以我希望你们能留下一个人陪我玩,这样我会很开心的。但如果没人愿意,所有人都要留下哦!给你们一个小时的思考时间,在此期间,期待你们的讨论。也请尽情品尝你们的最后一顿晚餐吧!”
广播声落下,一楼的恐慌瞬间被放大到极致。在玩家们看来,他们第一天要躲着莫名的告白者,第二天要精准染红玫瑰,第三天要抵御突如其来的袭击,第四天要应对伴侣的骤然背叛,夜里还得提防管家潜入,第五天要处处警惕人心叵测,好不容易闯到倒数第二天,却又要面临“留一人换全员”的残酷抉择。生死关头,人类的自私本性暴露无遗,争执与叫骂声从楼下层层传上来。月缃叶嫌恶地皱眉,一把甩上门将所有噪音隔绝在外:“一群废物,吵死了。”一旁的林夕和洛辰虽不认同他的冷漠,却也没多说什么。
包间内,几人无视外界的喧嚣,自顾自享用着晚餐。但十人之中,有四人已是蠢蠢欲动——毕竟其中三人从未被污染,还有一人刚从污染中恢复,心底正憋着股想“拯救世人”的执念。他们躁动不安的情绪,全被月星蓝看得一清二楚,她那双因异变而愈发邪门的眼睛,此刻竟能洞悉人心的起伏。可她非但没点破,嘴角反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竟有些莫名的欣慰。
终于,她开口打破了几人暗藏的妄想:“没用的,这个投票根本毫无意义。庄园绝不会放过我们,它不过是想让一个人体会被所有人推向死亡的绝望罢了。与其心疼楼下那群人,不如先操心咱们自己明天该怎么活。”月星蓝再次闭眼“望”去,那些躁动的情绪果然平复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茫然无措。
死亡的倒计时让这一个小时过得格外迅速,几人停下筷子,齐齐立在窗前,看着楼下被众人推出来的“牺牲品”。那人的哭喊声撕心裂肺,却丝毫唤不醒周围冷漠的人群,反倒在死寂的空气里显得格外刺耳。他被众人高高举过头顶,这一生或许只有两次会在哭泣时被这样抬起——一次是降生,一次是赴死。多么可笑又可悲的场景。
【我建议您救下他,您会达成您的目的。】
大概是那尖叫声实在凄厉,落在月星蓝耳中却莫名透着荒诞,她突然低低笑出了声。这笑声不大,却像投入死水的石子,瞬间吸引了一楼所有人的目光。二楼包间的窗户足够宽敞,竟能同时站下好几个人,而月星蓝的笑,连楼下那个哭喊的可怜人都吓得噤了声。
她的身影晃了晃,下一秒便从站姿换成了坐姿,直接坐到了窗沿的把杆上。她歪着头晃着脑袋,两条小腿毫无节奏地前后晃悠,嘴角的笑意狡黠又张扬,活脱脱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小魔女。后背很快贴上一具微凉的身躯,不用猜也知道是月白青。他的手臂虚虚环在她腰侧,无声护着她的安全,旁边的几人也默契地补齐了月白青空出的位置,无形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下来。
“你在笑什么?”楼下有人壮着胆子朝二楼喊了一句。
月星蓝挑眉,声音清脆又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戏谑,尾音拖得长长的,像羽毛般搔在人心尖上:“当然是因为好玩啊~尤其是你们这副慌不择路、互相推搡的样子,可比庄园里的玫瑰有意思多了。”
她说着,还故意往前倾了倾身子,仿佛下一秒就要坠下去,惊得月白青的手臂瞬间收紧。可她眼底的笑意却更浓了,那双白茫茫的眼瞳转向楼下人群,竟像能穿透虚妄直视人心,语气里的玩世不恭几乎要溢出来:“你们争得这么凶,就没想过……就算选出了人,庄园也未必会信守承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