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是一场高烧。
退烧之后,理性终于得以清晰地进行复盘。
它给出的诊断报告,冰冷,精确,且无可辩驳.」
葬礼举行了,遗物丢弃了。我以为一切已经结束了。
但某天下午,阳光同样很好,我坐在书桌前,并非刻意回忆,一些记忆的碎片却自动浮现出来。不是带着情绪,而是像翻阅一份与自己无关的、陈年的实验记录。
我看到了那件大了一号的校服。
我看到了他说“你有病”时蹙起的眉头。
我看到了他毫不犹豫选择“救他”的冷静侧脸。
我看到了他点赞那条朋友圈时,可能满意的神情。 我看到了他争论“谁先死”时,那近乎孩童般的认真。 我看到了他几乎没看《二十四孝图》时,漠然移开的目光。
我看到了那十万字里,我精心封存的、每一个他冰冷的反应。
它们像一块块散落的拼图,曾经被我用炽热的情感胡乱拼接,试图拼出一幅名为“爱而不得”的悲伤图景。
如今,情感的高烧退了。我的头脑是前所未有的冷静和清晰。
我像一个法医,冷静地审视着这些冰冷的证据。不再痛苦,不再挣扎,只是纯粹地、客观地分析。
然后,一个结论,自然而然地、清晰地浮现在我的脑海里,像屏幕上最终生成的诊断报告:
他从来就没有,哪怕一秒钟,喜欢过我。
这不是一句抱怨,不是一句气话,甚至不是一句悲伤的感慨。
它是一个事实。
一个简单、纯粹、客观,如同“地球是圆的”一样的事实。
他所有的行为,那些曾被我反复解读、赋予无数种悲情含义的行为,如今都在这个结论下,找到了唯一合理、且无比简单的解释:
他的回避,是因为不喜欢带来的困扰。
他的冷漠,是因为不值得投入关注。
他的残忍,是因为无需考虑我的感受。
他的偶尔关注,是出于理性人的基本观察本能。
一切都有了解释。一切逻辑都通了。
原来,答案一直如此简单,如此赤裸,如此显而易见。 只是我被高烧烧坏了脑子,看不见而已。
我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明媚的日光,心中没有悲伤,只有一种巨大的、近乎荒诞的明悟。
我耗费了那么多眼泪,那么多心血,那么多不眠之夜,去演绎一场惊天动地的内心戏码。 而于他而言,自始至终,都只是一段“被不喜欢的人骚扰”的、需要高效处理的麻烦经历。
我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呼出了一口气。 仿佛将积压在胸腔里长达数年之久的、名为“可能”和“万一”的浑浊气体,彻底排空。
心脏的位置空了一块,但不再疼痛,只是有点凉。像退烧后身体留下的虚脱感。
原来,极致的痛楚,最终会走向极致的平静。 原来,真正的告别,不是遗忘,而是终于接受了对方从未靠近的事实。
我站起身,没有再看那本十万字的“墓志铭”。
诊断已经完成。 病历可以封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