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真源那句“结束了吗?”如同一把淬冰的匕首,精准地刺入马嘉祺偏执世界的核心。不是预想中的愤怒、恐惧或哀求,而是彻底的、冰冷的抽离。那双空洞的眼睛比任何反抗都更具毁灭性。
马嘉祺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最终没有落下。他缓缓直起身,脸上的狂喜与惊骇如潮水般褪去,只剩下一种更深沉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死寂。他明白了,他唤醒的不是他渴望拥有的那个张真源,而是一个审判者,一个用存在本身来宣告他彻底失败的幽灵。
张真源没有再睁开眼。他的生命体征在短暂波动后,重新归于一种令人不安的平稳。他进食,依靠鼻饲;他呼吸,依靠自身微弱的机能;他存在,却不再给予任何回应。仿佛那次苏醒,只是灵魂在离去前,回头投下的最后、也是最轻蔑的一瞥。
新的“日常”开始了,比沉睡时更加残酷。
马嘉祺不再进行任何形式的“刺激”或“测试”。他只是沉默地履行着“看守”的职责,确保这具苏醒的躯壳不会提前物理性地消亡。他亲自检查营养液的配比,监督护理的每一个细节,动作精准、冷静,如同维护一台精密的仪器。
丁程鑫、刘耀文等人得知张真源苏醒的消息,最初是难以置信,随即是狂喜,但在他们第一次踏入病房后,所有的喜悦都被冻结了。
他们看到张真源睁着眼睛。
那双曾经盛满星光、笑意或泪水的眼睛,此刻像两口干涸的深井,倒映不出任何人的身影。无论谁对他说话,无论说什么,他的视线都毫无焦点地落在虚空中的某处。刘耀文试图去握他的手,那手指冰凉而顺从,却没有任何回握的力道,像握着一块没有生命的玉石。
“真源哥……你看看我,我是耀文啊……”刘耀文的声音带着哭腔。
张真源的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
宋亚轩哼唱起他们曾经最爱的歌,旋律在死寂的房间里孤单地回荡,得不到任何共鸣。
丁程鑫带来了他以前最爱吃的点心磨成的糊,小心翼翼地想用棉签沾湿他的嘴唇,张真源顺从地张开嘴,吞咽,然后再次陷入那种绝对的静止。
他成了一个精致的、会呼吸的、却没有灵魂的人偶。
马嘉祺冷眼旁观着这一切,看着其他人从希望到困惑,再到绝望。他看着他们一次次尝试,又一次次失败,看着他们眼中的光一点点熄灭。他没有阻止,也没有参与。他像一个局外人,观察着这场由他主导的悲剧的最终幕。
唯一的“互动”,发生在无人目睹的深夜。
有时,马嘉祺会站在床边,对着那双睁着的、却空无一物的眼睛,低声诉说。不再是偏执的占有宣言,而是些破碎的、连他自己都可能无法理解的呓语。
“为什么……”
“我只是……”
“回来……”
得不到任何回应。张真源的呼吸平稳,眼神空洞,仿佛马嘉祺只是空气。
有一次,马嘉祺失控般地抓住了张真源单薄的肩膀,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那脆弱的骨头。
“看着我!”他低吼,声音嘶哑,“张真源!你看着我!”
张真源的身体因外力而微微晃动,但他的眼神依旧涣散,没有任何痛苦或惊惧的表情,仿佛被摇晃的只是一具木偶。
马嘉祺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松手,踉跄着后退,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近乎崩溃的神情。暴力,在此刻也失去了意义。
最终,连这种深夜的独白也停止了。
马嘉祺彻底接受了这个现实——他赢得了他的“永恒”,以一种他从未预料、也根本无法承受的方式。
他依旧守在病房里,但更像一尊逐渐风化的石像。他的偏执没有消失,而是向内坍缩,变成了一种沉重的、无声的枷锁,将他自己也牢牢锁死在这座他亲手打造的、拥有两个活死人的华丽坟墓里。
张真源醒着。
用他最彻底的“在场”,宣告着马嘉祺永恒的“失去”。
窗外模拟的阳光依旧升起落下。
仪器依旧滴答作响。
那枚戒指,依旧在苍白纤细的手指上,闪着冰冷的光。
只是这一次,囚徒与看守,共同被困在了这片名为“苏醒”的、无边无际的荒原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