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院落，如同被一层无形的薄膜包裹，将东海城东区的市井喧嚣与海港咸风都隔绝在外。墙角的青苔绿得发暗，石缝间偶尔探出几株不知名的野草，硬土地面被踩得平整。这里，仿佛自成一方静谧的天地。
院中，王映婳正伏身于一张临时搬出的青石方桌前。桌上摊着一张质地坚韧、泛着淡淡灵光的兽皮纸，她指尖凝聚着一缕若有若无的淡金色灵力，如同最精密的刻刀，正小心翼翼地在纸上勾勒着繁复到令人眼晕的阵法纹路。旁边散落着几张墨迹未干、朱砂纹路隐隐流转的符箓，空气中还飘荡着一丝若有若无、混合了多种药材的奇异香气，来源是桌角一只巴掌大小、正散发着温润热气的青铜小丹炉。
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眉头时而微蹙，时而舒展，眼神专注得仿佛要穿透纸张，直抵阵法核心的奥秘。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熟人也别来烦我”的沉凝气场。
然而，她脑海深处，某个尽职尽责（或者说过于焦虑）的“经纪人”却早已坐立不安。
【宿主大大！】太一的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焦急，直接在她意识中响起，【直播间数据监测显示，观众活跃度和新观众流入速度都在放缓！后台收到好几条关于‘内容重复’、‘想看新花样’的留言了！我们不能一直停留在锻造、画符、修炼的循环里啊！】
王映婳笔尖稳稳落下，完成了一个关键的符文节点衔接，兽皮纸上微光一闪，这个小型“聚灵阵”的阵眼部分算是成了。她这才分出一缕心神，语气平淡如水地回应：
王映婳“嗯，知道了。待我画完这三张‘敛息符’再说。”
【宿主大大！这都第三次‘再说’了！】太一的声音拔高了一点，带着一丝诱哄，【这个月平台新出了个‘潜力新人推流’活动，综合数据冲进前一百的主播能拿到固定能量奖励，前十名还有额外的大礼包！我们努努力，搞点新活，冲一下排名好不好？】
王映婳正拿起旁边那卷边缘磨损严重、显然是古物的《基础迷踪阵法详解》，对照着兽皮纸上的纹路，眉头微蹙，似乎在推演某个灵气回路的节点冲突问题。闻言，只是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王映婳“活动啊，明白了。稍等，让我先推演完这个‘小迷踪阵’的第三处阵眼变化。”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宿主大大！重磅消息！紧急插播！】太一努力让自己的电子音听起来充满激情，如同打了鸡血，【东海城官方和传灵塔分部联合发布公告，将在本月底举办‘东海新生代魂师交流大赛’！面向所有十五岁以下、三十级以下的年轻魂师！冠军奖金高达十万联邦币！而且！听内部小道消息说，传灵塔会拿出一块品质极高的‘左臂魂骨’作为额外冠军奖励！扬名立万！一夜暴富！就在此刻！】
王映婳刚打开青铜丹炉的盖子，一股更加浓郁的药香混合着丝丝灵气喷涌而出。她凑近仔细看了看炉底三颗圆润剔透、隐隐有光华内蕴的淡青色丹药，满意地点点头。对于太一的“重磅消息”，她头也没抬，语气依旧不紧不慢：
王映婳“好的，我会留意报名时间和地点的。等我把这炉‘培元丹’收好再说。”
她顿了顿，似乎才想起什么，补充道，
王映婳“对了，之前那个一立方米的低级储物袋不够用了。帮我用账户里的打赏能量，兑换一个至少五立方米的中级‘乾坤袋’。材料、丹药、成品越来越多，没地方放了。”
【宿——主——大——大——！】太一的声音终于带上了明显的、近乎崩溃的哭腔，一种“皇帝不急急死太监”的无力感扑面而来。
王映婳终于被这持续不断的“精神骚扰”弄得有些不耐烦了。她放下手里刚刚取出的丹药瓶，对着空气虚虚地、却又无比清晰地“嘘”了一声。
意识层面的频道瞬间清净了。
然后，她心念微动，那沉寂了小半日的虚拟直播光屏，在她意识角落无声亮起，显示【直播已开启】。
同时，她站起身，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径直走向院子的另一个角落。
那里，默染正对着一根半人高、碗口粗的硬木桩，练习着最基础的挥拳、踢腿、拧转发力。他练得很认真，或者说，很机械，汗水浸湿了他的额发和后背的衣衫，眼神空洞，仿佛只是在完成一项不得不做的任务。
王映婳走过去，直接伸手，揪住他后颈的衣领，像提溜一只不听话的小猫崽一样，将他整个人从木桩前拎了起来。
默染“！！！”
他完全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脚下一空，人就已经被拎到了院子中央。他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但对上王映婳那双平静无波、却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时，动作又僵住了。
王映婳“你，就在这里。”
王映婳松手，将他放下，指了指脚下这片青石地面，语气平淡地下达指令，
王映婳“跳舞，或者唱歌。随便什么都行。观众们看腻了我的日常，想看点新花样。”
默染：“……？？？”
他脸上的表情，从茫然，到惊愕，再到难以置信，最后定格为一片空白的懵圈。
王映婳却不再看他，转而“面朝”空无一物的前方——实际上是对着直播间的虚拟镜头，用那种介绍某件物品般的、毫无起伏的语调说道：
王映婳“都想看什么才艺？这位……”
她微微侧头，瞥了一眼旁边石化状态的默染，似乎在斟酌用词，
王映婳“……帅哥，将倾情为各位服务。点歌，点舞，都可以。”
【猫不爱吃鱼：噗——！哈哈哈哈！宿主终于被太一念叨得开播了！这开场方式绝了！】
【朕是秦始皇：爱妃……这是要当众献艺？不对，是令此子献艺？此乃……嗯，新颖之举。】
【我不是三少：让小哑巴……啊不，让小鲸鱼唱歌跳舞？宿主，你是懂节目效果和资源利用最大化的！】
【卦不敢算尽：啧，有趣有趣。老夫观此子面相，今日恐有……嗯，社死之劫啊。（看热闹不嫌事大）】
默染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脖子根一直红到了耳尖，又从通红转为铁青，最后黑如锅底。他胸膛剧烈起伏，显然气得不轻。在契约的强制冷静效果下憋了半天，终于还是没憋住，对着王映婳低吼道，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
默染“我草！王映婳！我告诉你！我只是被你握住了命！没被你握住人格和尊严！士可杀不可辱！你懂不懂？！”
【龙王的爱好者：哇哦！会说话！声音居然还挺有磁性！不是小奶音！】
【易烊千玺的老婆：等等，他怎么知道‘我草’这种词的？画风不对啊？】
默染显然也“看”到了弹幕，或者说，王映婳并没有刻意屏蔽他与直播间的“间接接触”。他黑着脸，没好气地对着空气（实际上是弹幕方向）呛声道：
默染“说我怎么知道‘我草’的朋友！你们去问那个把我变成这样的混蛋！自从缔结了那狗币契约，她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和词汇，时不时就漏过来一点！我想不知道都难！”
王映婳对此置若罔闻，仿佛默染的暴跳如雷和指控只是微风拂面。她对着直播间，语气依旧平静，但这次的话主要是说给太一听的：
王映婳“好了，直播间和‘才艺表演者’都交给你们两个了。”
她指了指石桌上摊开的阵法图、符纸和丹炉，
王映婳“我的东西还没弄完，不要在我处理这些的时候再来烦我。”
说完，她竟真的转身，毫不留恋地走回青石桌旁，重新拿起那卷阵法详解，低下头，再次沉浸入自己的推演世界，将整个喧嚣起来的直播间和气得快要原地爆炸的默染，彻底晾在了一边。
【……其实吧，仔细想想，就看宿主这种日常压迫感，也挺下饭的。你们觉得呢？】
【家庭帝位——王映婳（盖章认证）】
【宝宝，你是个压迫感超强的宝宝.jpg】
【楼上的你在发什么癫，今日功德笑没了啊喂！（憋不住笑出声）】
默染孤零零地站在院子中央，看着那个重新进入“万物皆空”模式、仿佛刚才一切只是幻觉的王映婳，又“感受”着虚拟光屏上那些飞速滚动、充满了欢乐（建立在他的痛苦之上）气息的弹幕，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气得浑身发抖。
可灵魂深处那个冰冷沉重的契约印记，如同最坚固的枷锁，将他牢牢钉在这个院子里，连摔门而去都做不到。
他憋屈地在原地站了足足一分钟，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最终，像是认命般，又像是破罐子破摔，他憋红了脸，从紧咬的牙缝里，极其艰难、声音细若蚊蚋地挤出一句：
默染“……可、可我只会唱我们邪魔虎鲸一族的……求偶歌。”
话音刚落，院子里仿佛瞬间安静了一瞬。
连远处埋头阵图的王映婳，笔尖都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随即，她头也没抬，清冷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如同长了眼睛般，精准地飘了过来：
王映婳“那正好。专业对口。”
默染：“…………”
他感觉自己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当场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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