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后的几天，许念念刻意让自己忙碌起来。她参与家族基金会的一个公益项目，实地考察，开会讨论方案，试图将那道挺拔冷峻的身影从脑海里暂时驱逐。

她告诉自己，那晚的心绪不宁，不过是繁华场合下的短暂迷失。季忱那样的人，生来就是被人仰望和谈论的，与他产生任何不必要的联想，都是自寻烦恼。

这天下午，她刚从基金会出来，就接到了父亲许宏远的电话。

“念念，晚上有空吗？回家吃饭，顺便有点事跟你聊聊。”父亲的声音听起来和往常一样温和，但许念念敏锐地捕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郑重。

“好的爸爸，我大概七点到。”

许家别墅。

晚餐气氛起初其乐融融。母亲周婉清不停给许念念夹菜，关心她最近是不是又瘦了。弟弟许晟睿则叽叽喳喳说着学校的趣事。

饭后，许宏远将许念念叫进了书房。

“爸，什么事这么正式？”许念念在沙发上坐下，笑着问。

许宏远沉吟片刻，开口道：“念念，你觉得慕家那小子，慕延楷，怎么样？”

许念念心里“咯噔”一下，面上笑容不变：“慕少？接触不多，看上去挺…意气风发的。怎么了？”

“昨晚，慕家的老爷子，私下跟我提了提，”许宏远措辞谨慎，“话里话外，有点想撮合你们年轻人的意思。说延楷对你印象很好。”

果然。许念念心底一沉。慕延楷的动作比她想象的还要快，还要直接。他那晚的试探，并非无的放矢。

“爸，”许念念放下茶杯，语气平静却坚定，“我对慕延楷没有那方面的想法。而且，我觉得他这个人…心思有些重，并非良配。”

许宏远看着女儿清澈却坚定的眼睛，叹了口气：“爸爸知道。我们许家虽然不及慕家势大，但也没到需要卖女求荣的地步。我只是探探你的口风。”他顿了顿，眉间染上一丝隐忧，“只是，慕家近年来势头很猛，手段也有些…不那么规矩。直接回绝，恐怕会落了他们面子，日后在生意上难免会有些麻烦。”

这就是豪门的无奈。很多时候，婚姻不仅是感情，更是筹码和工具。即使不愿，也要权衡利弊，考虑后果。

“麻烦就麻烦吧。”许念念语气淡然，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我的婚姻，不该成为缓和生意摩擦的筹码。爸爸，这件事，我希望您能明确回绝慕家。”

许宏远看着女儿，眼中既有欣慰也有无奈：“好，爸爸知道了。我会处理。”

从书房出来，许念念心情有些闷。她走到花园里透气，夜晚的空气微凉，却吹不散心头的些许烦躁。

她拿出手机，下意识地划开着通讯录。指尖在一个没有存储姓名、却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上停顿了一瞬。

那是上次一个合作项目时，对方负责人临时拉的工作群，季忱也在里面。项目结束后群就散了，但她却鬼使神差地存下了他的号码。

她从未想过要联系他。

但此刻，因为慕延楷带来的烦闷，以及父亲那句“麻烦”带来的无形压力，让她心里忽然生出一股莫名的冲动。

她点开短信界面，收件人输入了那串号码。编辑又删除，反复几次，最终只留下一句看似公事公办，却漏洞百出的话：

「季总，冒昧打扰。我是许念念。想请问一下上次云顶宴会，主办方王总的联系方式是否方便告知？我这边有份资料可能需要转交。谢谢。」

点击发送。

几乎在信息发出的瞬间，许念念就后悔了。

太蹩脚了。想要王总的联系方式，通过简安、通过时景然，甚至通过自家秘书，哪个渠道不比直接找他季忱更合理？

他那么精明的人，一眼就能看穿她这拙劣的借口。

她握着手机，像是握着一个烫手山芋，心跳莫名加速，既期待又害怕看到回复。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手机屏幕漆黑一片，没有任何回应。

许念念自嘲地笑了笑。看吧，果然如此。他那样的人，怎么会理会这种莫名其妙的信息。说不定觉得她别有所图，早已将信息删除无视。

她收起手机，深吸一口气，将那股莫名的失落压下去，转身准备回屋。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突然亮起。

嗡——

一声轻微的震动，在寂静的花园里格外清晰。

许念念脚步顿住，心跳骤然漏了一拍。她几乎是有些急切地划开屏幕。

来信人正是那个号码。

内容简短得近乎冷漠：

「许小姐。」

「139 xxxx xxxx （王总私人号码）」

公事公办的语气，甚至连一个多余的标点符号都没有。

许念念看着那行字，刚刚提起的心，又缓缓落了回去，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涩意。

看，果然是这样。

她正要回复“谢谢”，屏幕又嗡地震动了一下。

一条新的信息，来自同一个人。

「资料重要吗？」

「他明天下午三点会到季氏大厦。」

许念念愣住了。

这看似随口的一句询问和告知，却完全超出了纯粹提供号码的范畴。

他……是什么意思？

是觉得她真的只是要转交资料，所以提供了更具体的信息？

还是……他给了她一个理由，一个可以去季氏大厦、或许能见到他的理由？

许念念看着那两条短信，第一条冰冷疏离，第二条却……耐人寻味。

她发现自己完全猜不透屏幕那头男人的心思。

晚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她站在花园里，看着那两条简短的信息，之前因慕家而生的烦闷竟悄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复杂、更微妙的心绪。

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漾开圈圈涟漪，久久无法平息。

她指尖在屏幕上悬停了许久，最终只回复了两个字：

「谢谢。」

这一次，对方没有再回复。

但许念念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