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伞骨滑进脖颈,我缩了缩肩膀。手机又震动起来,周婷的第三通来电在屏幕上亮着。我盯着那个跳动的光点,直到它安静下来。
便利店飘来关东煮的香气,玻璃窗里一对情侣正在挑选热食。男生把手插进女生外套口袋取暖,女生笑着往他肩上蹭了蹭。我转过身,雨靴踩碎水洼里的霓虹倒影。
到家时玄关感应灯已经熄了。摸黑开锁的声音格外清脆,钥匙卡在锁孔里半天转不动。楼道声控灯突然亮起,隔壁王奶奶拎着菜篮经过。
"小林啊,这天气怎么才回来?"
"刚见完朋友。"我挤出个笑,头发还在往下滴水。
房间比想象中冷。暖气片只有一点温热,我蜷在沙发上,看着窗外车灯在积水里划出长长的光痕。电脑屏幕突然亮起,是自动唤醒程序。待机灯一闪一闪,像极了当年顾海天英语书里夹着的荧光书签。
抽屉最深处的铁盒硌着指尖。掀开盖子,作文本边角已经卷曲,那句"比朝阳更耀眼"褪成了浅蓝。手指无意识翻到某页,钢笔批注的墨迹洇开了,变成一团模糊的云。
风铃响了。不是门上的,是窗外树枝拍打防盗网的声音。我猛地合上铁盒,金属撞击声在寂静里格外刺耳。
手机突然亮起,陌生号码发来消息:"谢谢你曾喜欢过我。"
我攥着手机的手指发颤。这不是顾海天的号码,但我知道是谁。编辑给过提示,匿名作者会联系我。可这一刻,所有情绪都涌上来,混着三年前暴雨夜删号时的痛快与空虚。
第二天开会时,投影仪蓝光刺得我眼睛疼。PPT翻到第七页,数据标红得刺眼。陈主管突然转向我:"林晓冉,这个增长率你怎么看?"
会议室里所有目光都聚过来。我喉咙发紧,手心沁出冷汗。对面王姐的睫毛膏晕开了,在眼下投出阴影,像极了大二那天——
"顾海天说你们只是朋友?"周婷递给我纸巾,"他连药片都记得给你带,怎么可能只是朋友?"
"因为他善良。"我捏着湿透的纸巾,"不是每个善意都该被解读成爱情。"
茶水间的镜子映出我补口红的样子。眼尾泛红,睫毛膏有点结块。走廊传来实习生嬉笑,奶茶香气混着香水味飘进来。我转身时撞到门框,唇釉在嘴角抹歪了。
洗手间隔间门锁扣发出轻响。眼泪砸在马桶座圈上,溅起细小的水珠。我想起高中时躲在教室后偷看顾海天的自己,想起他靠在我肩上听歌时的温度,想起摄影展那天他塞进我口袋的药片。
周婷的电话又来了。这次我按掉,把手机倒扣在办公桌上。会议记录纸上洇开墨团,形状像我们曾在美术课上画的情侣标记。
下班回家时雨停了。打开电脑,新建文档的快捷键意外流畅。光标停在《错过的春天》标题下,一闪一闪。键盘敲击声混着窗外渐歇的雨声,第一段写完时,删除键已经按了七次。
写到"有些回声不该被听见"时,泪水在回车键旁晕开。我摘下眼镜,用袖口擦了擦。文档字数突破一千,保存键按下瞬间,三年前作文本上的批注浮现在眼前。
屏幕蓝光映出眼角泪痕,嘴角却扬起陌生又熟悉的弧度。我终于懂得,有些故事不该由别人书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