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我们一起喝过的西北风？”
王小美的富二代男友第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兄弟，你是在讲脱口秀吗？这名字还挺有创意啊。”
他这一笑，像点燃了导火索，餐厅里再次充满了嗡嗡的议论和压抑不住的窃笑。
李狗蛋的头埋得更低了，他感觉自己就是那盆清汤里的菜叶子，在滚烫的羞耻里沉沉浮浮。
王秀珠的眉头也微微皱起，手心捏了一把汗。
这个张丽芬，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张伟对周围的嘲笑充耳不闻。
他缓缓地、郑重地拿起汤勺，为自己盛了半碗汤。
然后，他转向坐在不远处的包工头王强，目光灼灼。
“强哥，我记得王姨跟我说过，您小时候，家里穷得叮当响。”
王强正准备夹菜的筷子一顿，脸色有些难看：“你……你胡说什么？”
“您父亲，也就是咱们的大伯，当年在建筑队里当小工，夏天顶着四十度的大太阳，冬天冒着零下的寒风，一天也就能挣几块钱。”
张伟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那时候，您最盼望的就是下雨天。因为只有下雨，大伯才能休息一天，也只有那天，他才舍得从怀里掏出被汗水浸透的一块钱，让您去买一根冰棍。”
“他说，那是他能给您的，最好的东西。”
王强的脸色由红转白，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段往事，他已经很久没有跟人提起过了。
张伟没有停下，他的目光又转向了刻薄的家庭主妇王芳。
“还有芳姐。我听说，您母亲，咱们的三婶，是出了名的心灵手巧。”
“一块最普通的豆腐，她能做出七八个花样。一棵别人家不要的白菜帮子，她能腌成一碟让邻居都眼馋的开胃小菜。”
“她常说，东西没有贵贱，只有会不会过日子的人。再普通的食材，只要用了心，就是山珍海味。”
王芳的眼圈，毫无征兆地红了。
张伟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每对上一双眼睛，他都能准确地说出一段对方深埋在记忆里，关于贫穷、关于奋斗、关于亲情的往事。
那些他们早已遗忘，或者说，刻意想要遗忘的过去。
“我姐姐李秀梅，就是跟着三婶这样的人学会了做饭。”
张伟把话题拉了回来，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哽咽。
“她总说，做饭和做人一样，要用心。今天这盆汤，用的就是后院那几棵没人要的青菜，熬汤的骨头，是菜市场求了师傅送的边角料。因为我们买不起更好的。”
“但是，”他话锋一转，举起了手中的汤碗，“这里面，有我们对生活最大的敬意，也有我们对各位亲人最真挚的感情。”
“这道菜，不是让大家来喝西北风的，是想请大家，尝一尝我们来时的路。”
他一仰头，将碗里的清汤一饮而尽。
整个餐厅，鸦雀无声。
之前还满脸嘲讽的亲戚们，此刻都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表情复杂地坐在原地。
有的人低下了头，有的人眼眶泛红，有的人则是不安地挪动着身体。
“我……我尝尝。”
王强第一个打破了沉默，他拿起勺子，有些粗暴地舀了一大勺汤，猛地灌进嘴里。
下一秒，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这汤……
入口清淡，却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醇厚鲜香，仿佛是用山间最清冽的泉水，炖煮了最肥美的老母鸡，味道顺着舌尖一路滑进喉咙，暖意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这哪里是什么水煮菜叶子！
“这……这味道……”王强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味蕾。
其他人看到他的反应，也纷纷将信将疑地动起了勺子。
很快，餐厅里响起了一片倒吸凉气和压抑的惊叹声。
“天啊，太好喝了！”
“这真的是菜叶子汤？怎么会这么鲜？”
“我的妈呀，比我喝过的所有五星级酒店的汤都好喝！”
李狗蛋端着“三舅姥爷下地时啃的凉拌土豆丝”走了出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魔幻的景象。
十几号人，正围着一盆清汤，抢得头破血流。
而张伟，则像一个功成身退的指挥家，站在舞台的角落，对着他，露出了一个计谋得逞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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