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燕临借着向谢危请教课业的由头踏入谢府,屏退左右后,未及寒暄便直入正题,语气是与年龄不符的凝重
燕临“先生,或是该称您一声……表哥。”
谢危执棋的手微顿,抬眸看向他,眸中无波却藏着审视
谢危“世子今日话里有话。”
燕临“上一世,冠礼之日,薛家构陷燕家谋逆,满门屠戮,我眼睁睁看着父亲蒙冤,燕家军溃散。”
燕临声音发颤却目光坚定,字字戳中要害
燕临“而您,是母亲的亲侄,是我血脉相连的表哥薛定非,您蛰伏半生,只为向薛家复仇,却终究未能护住燕家。”
这番话让谢危落子的动作停在半空。他素来知晓这表弟心性纯良,此刻却能道出唯有亲历者才知的隐秘,眼神渐沉
谢危“你如何得知这些?”
燕临“我带着前世记忆重来。”
燕临迎上他的目光,将关键筹码托出
燕临“我知薛家私兵藏于何处,知平南王与薛远暗中勾结,更知沈琅对薛氏早已忌惮却无措。表哥要复仇,要正名;我要护燕家,保忠魂。我们的敌人相同,目标一致。”
谢危指尖摩挲着棋子,沉默片刻后忽然轻笑
谢危“你倒是通透许多。可燕家军只认燕家号令,你凭什么笃定我会与你联手?”
燕临“凭表哥从未真正放弃过燕家。”
燕临语气恳切
燕临“前世您暗中数次相护,只是时机未到。这一世,我愿以燕家军为盾,助您撕开薛家防线;您以智谋为刃,为燕家扫清障碍。待薛家覆灭,表哥可正薛定非之名,燕家亦能免去皮肉之苦,这难道不是共赢?”
他紧接着补道
燕临“通州之战,薛家欲借大月氏之手削弱燕家军;平南王府,薛远设局欲除异己。这些节点,我们若提前布局,定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谢危盯着棋盘上的局势,良久才抬眼,眸中已无半分疑虑,只剩了然与锐利
谢危“你想如何开始?”
燕临“先解燕家军兵权之困。”
燕临立刻回应
燕临“我需借您少师之名,向沈琅进言,以边疆隐患为由,保父亲兵权不失。后续之事,全听表哥安排。”
谢危落下棋子,棋盘上黑白交错已成合围之势
谢危“好。明日早朝,我会递上奏折。记住,你我之间,只需默契,无需多言。”
燕临起身深深一揖,眼中终于卸下重负
燕临“谢表哥。这一世,我们定不会重蹈覆辙。”
棋盘上的落子声渐缓,紧绷的空气终于松快了些。燕临望着窗外掠过的飞鸟,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忽然露出几分少年人藏不住的笑意
燕临“表哥,还有件私事,想同你说。”
谢危正俯身整理棋盒,闻言抬眸,目光已不复先前的锐利
谢危“何事?”
燕临“几日后,我要去顾家提亲。”
燕临语气里的雀跃藏都藏不住,连眉梢都扬了起来
燕临“父亲已替我登门问过,镇国公和大长公主都应了,等我冠礼一过,就把昭昭娶进门。”
提起昭和时,他语气不自觉放软,眼底是全然的珍视,与方才商议权谋时判若两人
谢危拢棋子的动作一顿,抬眸看向他,眸色微深
谢危“是安乐郡主?”
燕临“正是。”
燕临点头,笑容淡了些,添了几分怅然
燕临“上一世,我迟钝至极,半点看不到燕家的危机,冠礼燕家出事,我连与昭昭说句话的机会都少。后来乱局中,镇国公一家为护忠良旧部被薛家构陷,昭昭死在了我回城前日。”
他声音轻了些
燕临“我到死都记得,她曾悄悄塞给我一方绣着‘安’字的帕子,说等我安稳归来。那是我前世唯一的暖意,也是最痛的执念。”
燕临“如今重来,薛家未除,但日子总要往前过。”
燕临抬眼看向谢危,眼神澄澈而坚定
燕临“昭昭性子温软却有风骨,前世在暗处帮过燕家传递消息,只是我那时浑噩,未曾察觉。这一世我既要护燕家,也要护住她,不让她再遭横祸”
谢危沉默良久,指尖叩了叩棋盒边缘,语气听不出喜怒
谢危“你既已打定主意,便去做。只是记住,提亲之事需低调,莫要让薛家抓住由头发难,眼下终究是正事为先。”
燕临“我省得。”
燕临重重点头,眉眼瞬间舒展
燕临“提亲只请几位亲近长辈,绝不声张。等薛家倒了,我再给昭昭补一场最风光的婚礼。到时候,还得请表哥做证婚人才好。”
谢危望着他鲜活的模样,终究缓缓颔首
谢危“好。”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落在棋盘上,黑白棋子的光晕里,藏着几分对晚辈圆满的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