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定历史时期的“正常”行为》
铁链拖拽声混着呜咽从后台传来。一个白发纠结的身影被推搡上台,傻子死死攥住座椅边缘——那人灰扑扑的病号服沾满墙灰,胸前硬纸板糊的牌子歪歪斜斜写着什么,铁丝勒进脖颈的红痕在聚光灯下格外刺目。在傻子的眼中,眼前的景象如同被扭曲的诡异画卷,一切都变得模糊又荒诞 。
“抬头!”“青江”突然大吼,傻子感觉眼前出现了村口的大黑狗,正对着他不停嚎叫,“对着大家说,说说你怎么敢把黑手伸向阶级兄弟的?”
傻子突然听到右耳边传来熟悉、兴奋又激动的声音:“来了来了,快看,马上要开始了!上次被批斗的是“汤显祖”,他门牙都被打掉了一颗,吐了一地的血!”傻子喉头发紧,转头看见举着铁锤的身影弓着背站起,铁锤头在灯光下泛着冷光,那人嘴里不停重复着:“踩死她...踩成烂泥...”眼前的画面混乱又荒诞,每个人的轮廓都在扭曲变形。
两个绿军装押着那人猛地一推,她重重跪跌在地,硬纸板牌子“啪嗒”砸在台面上。这时,会场气氛愈发压抑,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就在众人屏息之际,一个工作人员快步上前,脚步急促而沉重,打破了这份令人窒息的安静。他高高举起两副布满花纹的鞋垫,脸上带着趾高气昂的神情,在众人眼前用力晃动。这个被批斗的白发老太太,名叫“于秀兰”,此刻正无助地跪在台上,等待着众人的审判 。
“青江”松开手,挺直身子,转身面向台下的病患,大声质问道:“大家说说,她是不是在挖社会主义的墙角?她这是不是资本主义的非法勾当?是不是在坑蒙拐骗?”台下瞬间炸开了锅,众人疯狂地叫嚷起来:“批斗她!批斗这个坏蛋!打死她!”傻子惊恐地看着周围扭曲的面孔,那些人仿佛被恶魔附身一般,眼睛里闪烁着疯狂又陌生的光芒,嘴巴大张着,发出歇斯底里的吼叫 。
这时,那个工作人员猛地举起两副布满花纹的鞋垫,趾高气昂地在众人眼前晃动:“都仔细瞧瞧!这就是她吹嘘的‘神物’!她说只要穿上这鞋垫,脚臭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多年的风湿关节炎都能药到病除,就连要命的心脏病、心绞痛,垫上它都能缓解! 没钱买?没关系!她还说拿饭票就能来换!天底下哪有这种包治百病的东西?这分明就是赤裸裸的欺骗!”
“青江”满脸鄙夷,猛地夺过鞋垫,狠狠甩在白发老太太面前:“听听,你这满嘴跑火车的胡话!把这害人的东西说得比仙丹还灵,安的什么心?”
“青江”满脸戾色,大步跨到跪地的白发老太太跟前,用手里的武装带指着她,尖着嗓子逼问:“到底卖了多少双鞋垫?老实交代!
“我……我只卖了4双……”老太太的喉结在凹陷的脖颈间上下滚动,颤抖的尾音被会场回音吞没。
“放屁!”左侧绿军装青年突然跨步而出,武装带在腰间绷得笔直,“库房登记簿明明白白记着少了十双!你当群众的眼睛是瞎的?”
青江”满脸怒容,一把薅住她的头发,用力往后拉,女人疼得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青江”恶狠狠地问道:“你一共卖了多少双鞋垫?老实交代!”女人带着哭腔,声音颤抖:“我……我真的一共只卖了4双鞋垫。”“说谎!后勤仓库里少了十双鞋垫?”女人急忙辩解:“真的只卖了4双啊!”老太太急得脸涨成猪肝色,头顶几根白发被扯落飘在半空,“其余六双都藏在我床板底下,一动没动啊!”,“卖给谁了?”“青江”松开手,金丝眼镜滑到鼻尖,阴鸷的目光像毒蛇吐信。“就卖给同屋的老姐妹,和隔壁房间的室友。”“青江”又是一声怒吼:“多少钱一双卖出去的?”女人声音更小了:“报告……报告政府,5块钱一双卖的。”“放屁!还敢说假话!”“青江”的脸涨得通红,眼睛里仿佛要喷出火来 。女人吓得浑身发抖,带着哭腔喊道:“因为……因为我是偷的鞋垫,所以不敢卖贵价。”
话音未落,会场右侧突然爆出桌椅翻倒的声响,几个病患捶着桌子嘶吼:“把资本主义蛀虫揪出来!”“让她交代背后还有谁!”此起彼伏的怒吼中,傻子看见前排戴护腕的男人脖颈青筋暴起,唾沫星子混着血丝喷溅在邻座脸上,而角落扎羊角辫的女孩正用指甲疯狂抓挠掌心,指甲缝渗出的血珠顺着纹路蜿蜒成诡异的图案。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老实交代!" "青江"的质问如冰锥般刺入寂静的会场,身后工作人员的怒吼几乎同时炸开:"老实交代!"会场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白发老太太痛苦地闭上浑浊的双眼,喉结在凹陷的脖颈间艰难滚动。她胸前歪斜的硬纸板牌子随着颤抖轻轻晃动,上面潦草写着“资本主义臭猪”几个大字,铁丝深深勒进脖颈,红痕在聚光灯下泛着血光,仿佛要将她的生命一点点绞碎。灰扑扑的病号服沾满墙灰,在强光下更显狼狈,干枯的手指深深掐进褪色的裤缝里,仿佛要将自己揉进虚空寻求庇护。面对此起彼伏的逼问,她只是轻轻摇头,声音像风中残烛般微弱:"我...我不想说..."那声音里,有倔强,更有深深的绝望。
“青江”推了推下滑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泛起冷芒,如同淬了毒的利刃。她转头对身旁工作人员甩出命令:“准备给她‘贴’张特别的大字报!”话音刚落,两个身影如离弦之箭冲下台,片刻后抱着两瓶颜料疾步返回——一瓶漆黑如夜,仿佛吞噬光明的深渊;一瓶朱砂红得刺目,恰似鲜血凝成的诅咒。
“把她的头抬起来!”随着一声厉喝,绿军装青年大步上前,铁钳般的手掌狠狠揪住老太太稀疏的白发,猛地向后一扯!老人的脖颈被拽成可怖的弧度,脊椎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响,整个人几乎悬空。布满老年斑的脸上瞬间涨成青紫,痛苦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青江”猛地蘸起猩红颜料,笔尖如匕首般戳向老人额头,每一笔都带着刺骨寒意:“资——本——主——义——”浓稠的红浆顺着皱纹蜿蜒而下,在凹陷的眼窝里聚成血潭。紧接着,她又疯狂涂抹老人枯瘦的脸颊:“臭——狗——屎——”扭曲的字迹如同爬满伤口的毒蟒,在老人脸上肆意游走。未等老人喘息,蘸满黑墨的笔锋便狠狠捅进老人半张的嘴里,粗暴搅动间,牙龈迸裂的血沫混着墨汁喷涌而出,将泛黄的牙齿染成骇人的黑色,汁液顺着嘴角滴落在褪色的衣襟,绽开一朵朵狰狞的墨花,仿佛是老人破碎灵魂的具象化。
“看看这副丑恶嘴脸!”“青江”甩飞画笔,染满颜料的手指指向台下,“这就是被资本主义腐蚀的活标本!”会场瞬间沸腾,此起彼伏的咒骂声中,前排男人脖颈青筋暴起如蚯蚓,双眼通红,仿佛被魔鬼附身;邻座女孩疯狂撕扯自己的头发,眼神中满是癫狂与迷茫。而“青江”歪斜的眼镜下,嘴角勾起的弧度像极了吐着信子的眼镜蛇,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邪恶气息。
“这就是资本主义潜伏在我们医院里的毒蛇!我们必须把她铲除掉!”“青江”猛地挥动手臂,军装下的脊背拱起如蓄势的蛇。傻子瞳孔剧烈收缩——在他扭曲的感知里,“青江”墨绿色的军装正泛起鳞片般的反光,每吐出一个字,暗红色的信子就从嘴角弹出,在空中划出危险的弧度,仿佛要将所有人都拖入地狱的深渊。
“把她拉起来!让这个资本主义的臭婊子听听人民的怒火!给她游街。”随着暴喝,会场的木凳被掀翻声此起彼伏。三百余名“群众”如被操纵的木偶集体直立,扭曲的面孔涨成猪肝色。前排老者暴突的眼球布满血丝,脖颈青筋如蚯蚓般蠕动,嘶吼时飞溅的唾沫里带着血丝,那模样狰狞得可怕;后排少女疯狂撕扯自己的头发,指甲缝渗出的血珠滴落在胸前“用红笔写着为人民服务的比卡丘”的徽章上,形成鲜明而又讽刺的对比。众人挥舞着拳头齐声咆哮:“批斗她!打死这个罪人!让她下十八层地狱!”声浪震得屋顶白炽灯剧烈摇晃,唾沫星子在聚光灯下凝成猩红的雾霭,整个会场仿佛变成了人间炼狱。
就在众人的疯狂攀升到顶点,此起彼伏的怒吼声震得耳膜生疼:“打死她!批斗她!拉去游街!资本主义的臭猪!”会场里涌动的声浪几乎要掀翻屋顶时,“青江”突然抬起手摆了摆。原本失控的人群像是被掐住喉咙的野兽,咒骂声戛然而止,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在寂静中回荡。
“青江”慢条斯理地转过身,金丝眼镜在白炽灯下泛着冷光。她踱步到老太太面前,鞋子踏在地面的声响格外清晰。“只要你说出来,是谁唆使你这么干的,或者说出一个让人民信服的理由”,她俯身逼近老人染着墨汁的脸,镜片后的目光像毒蛇吐信,“我们就不让你去游街。”
老太太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满是痛苦与悔恨,脸上还残留着未干的墨汁和泪水,交织成一幅令人心碎的画面。她嘴唇颤抖着,声音沙哑破碎:“我信了我弟弟的话,把房子卖了,存款也都花光了,去买了‘幸福币’……结果全被骗光了……说到这里,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带血的唾沫溅在墨渍斑斑的衣襟上,“我老伴知道这事,被气死了,我儿子儿媳也和我断绝关系……我在这四年了,他们一次都没来看过我……”说到这里,她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停顿许久才继续道,“这个月底是我孙子的生日,我就想攒点儿钱给他买份生日礼物……”话音落下,她缓缓低下头,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噼里啪啦地掉在地上,打湿了满是墨渍的衣襟。
《 癫狂深渊》
老太太的泣血自白如巨石投入死寂深潭,三百余张扭曲面孔在白炽灯下凝固成蜡像。死寂中,"青江"身后的绿军装女人突然暴起,手中的武装带重重甩在木桌上,震得整个会场的折叠椅都跟着发颤:"别信这老东西的鬼话!这是资本主义的苦肉计!"她染着墨渍的食指指向老人,像是毒蛇吐出的信子,"游街!让她戴着'资本主义臭猪'的牌子游街!"
瞬间,沸腾的声浪如岩浆般吞没了会场。“对……让这个老婊子游街!”“打死这个老骗子!”“狠狠批斗她,批倒批臭她!”前排老者的假牙在嘶吼中脱落,蹦到邻座少女渗血的指甲旁;后排青年将铁制保温杯狠狠砸向墙面,飞溅的碎玻璃扎进木纹座椅,宛如这个疯狂时代的狰狞伤口。"青江"金丝眼镜闪过冷光,突然指向角落的灰衣老太:"你,她的室友,上来揭发!"
灰衣老太扶着前排的折叠椅,颤巍巍地起身,她佝偻的脊背在军装人群的推搡下摇晃不定,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滚烫的炭火上。解放鞋在水泥地面拖出细碎的声响,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惊恐,下唇被牙齿死死咬住,渗出细小的血珠,皱纹深刻的面庞上,每一道纹路都似被无形的手狠狠挤压。
"报、报告政府...报告红小将...报告组织..."她声音沙哑颤抖,布满老年斑的手缓缓抬起,指向被批斗的老太太,却又在中途微微颤抖着偏开,"这鞋垫根本没有她说的'治病奇效'!我被骗了,我不该帮着这个资本主义臭狗屎!"说着,她突然蹲下身,枯瘦的手指哆嗦着解开鞋带,解放鞋被扯下时带出半截磨损的鞋垫。发黄的鞋垫被她举起来时,手臂仍在不停颤抖,仿佛那不是鞋垫,而是一块滚烫的烙铁。"你们看!"她声音突然拔高,带着破釜沉舟的绝望,"上面写的'驱邪纳福'都是骗人的!"
"青江"眼神如淬了毒的钢针,紧紧钉在灰衣老太身上,冷声道:"你,拿着这个鞋垫给我狠狠抽这个资本主义臭狗屎的脸!"灰衣老太猛地瞪大双眼,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惊愕,眼神慌乱地在"青江"与被批斗的老友之间来回游移,浑浊的眼球里翻涌着恐惧与挣扎。喉结剧烈滚动两下后,她突然狠狠一咬牙,布满皱纹的脸扭曲得近乎狰狞,凄厉地嘶吼着:"我让你骗人!"干枯的手掌攥着鞋垫,如疯魔般狠狠抽在对方脸上,每一下抽打都伴随着颤抖的哭嚎,"你是资本主义臭狗屎!你是资本主义臭狗屎!"泪水混着鼻涕顺着脸颊滑落,她在抽了三四下后,突然双手捂脸,踉跄着奔下台去,鞋垫也从颤抖的指间飘落。
"青江"如毒蛇扑食般一把夺过空中的鞋垫,金属镜框在灯光下划出冷冽的弧线。她用戴着手套的手狠狠卡住老人下颌,指节暴起青筋,另一只手将腥臭的鞋垫狠狠塞进老人渗血的口腔,动作粗暴得像是在填塞一只破旧的麻袋:"让资本主义的恶臭烂在肚子里!带她游街!让每个人都看看这资本主义臭狗屎的面容!"
两个绿军装男人大步上前,如从地狱爬出的恶鬼。他们解放鞋踏过之处,地面似被无形火焰灼烧出焦黑的纹路,肩章上的金属扣泛着诡异的紫光,手臂粗壮得如同树干,每走一步都带起黑色的烟雾。被架着的老太太在他们手中像只残破的木偶,白发散落在肩头,宛如沾满蛛丝的枯藤。
两人架着老太太穿过礼堂一排排座椅,所到之处,人群如沸腾的开水。"资本主义臭狗屎!"歇斯底里的咒骂声此起彼伏,一张张扭曲的面孔上满是兴奋与疯狂,有人将口水狠狠吐在老太太脸上,带着唾沫星子的污言秽语不断砸向她。老太太嘴里叼着那副发黄发臭的鞋垫,低垂着头,泪水混着汗水,顺着皱纹沟壑不断滴落。架着她的男人突然粗暴地拽住她的白发,狠狠将她的头拉起,好让众人看得更清楚,更多的咒骂声与唾沫如雨点般砸来。
当两人架着老太太来到傻子面前时,赵公明的嘶吼声如炸雷般响起:"批斗她!赶快批斗她,要不然下一个批斗的就是你!"傻子惊恐地抬头,看见铁锤查理戴着歪扭的金色假王冠,面容扭曲得近乎狰狞,右手高举着白色木锤,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查理嘴里发出"呵呵"的怪笑,脸部肌肉不断抽搐,突然将木锤高高举向天空,声嘶力竭地喊道:"砸死她!砸死她!砸死这个臭狗屎!"
傻子的瞳孔剧烈收缩,死死盯着舞台中央——黑色幕布如深渊般吞噬光线,交错的白黄聚光灯疯狂扫过,将直径丈余的墨绿色蛇身切割成明暗交织的魔影。鳞片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每片边缘都凝着暗红血珠,宛如淬毒的金属片层层堆叠。戴着金丝眼镜的女人头颅从蛇身顶端探出,嘴角保持着诡异的微笑,咧至耳根,细密的尖牙间垂落腥臭涎水。金丝边眼镜后的眼神如万年玄冰,寒意森森地锁定傻子,优雅与狰狞在这具躯体上诡异地交织。蛇身突然直立而起,鳞片在光影中流转着妖异的绿光,与头顶惨白的灯光碰撞出刺目的眩光,整个会场仿佛坠入了扭曲的魔幻地狱。
突然,怪物张开它的嘴,一条蝎尾从她得嘴里闪电般窜出。黑色的蝎尾在空中划出危险轨迹,径直的朝着傻子刺了过来,当蝎子尾针即将刺入眉心的刹那,傻子尖叫着蜷缩在开裂的木椅上,双手死死捂住耳朵——那些疯狂的咒骂声,此刻在他听来,他的嚎叫与周围的喧嚣交织在一起,在这个疯狂的会场中,将人性的丑恶与扭曲暴露得淋漓尽致,仿佛一场永无止境的荒诞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