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深秋的夜晚,窗外梧桐树的影子被风吹得微微晃动,投在书桌上形成一片斑驳的暗影。安娜坐在书桌前,台灯的暖黄色光晕洒在她的肩头,包裹住她略显疲惫却依旧专注的面庞。桌面上摊开的是最新一期核聚变研究报告,密密麻麻的数据和公式像是一条无声流淌的河流,载着她的思绪在抽象的世界里穿行,有条不紊却又暗潮涌动。
书房门缓缓推开,李卫国端着两杯冒着热气的茶走了进来。他的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只有杯底轻轻放在木质桌面上时发出的“嗒”一声,才打破了房间里的静谧。安娜抬起头,目光从厚厚的学术期刊上移开,嘴角扬起一丝淡淡的笑意:“回来了?”
“嗯,刚开完会。”李卫国应了一声,把另一杯茶放在自己手边,顺势拉过椅子坐下。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副老花镜,慢条斯理地用衣角擦拭着镜片。这副眼镜是他退休后才开始用的,但每次戴上时,总让他觉得自己多了几分书卷气。尽管两人现在有了更多时间相处,却依旧保留着各自的生活节奏,谁也没有打扰谁的步调。
安娜的笔记本旁,一本德文诗集被翻开,泛黄的纸页散发着岁月的气息。那本书曾经是她的挚爱,里面夹着一片已经干枯的银杏叶,叶脉清晰可见,边缘微微卷起,仿佛一碰就会化为尘埃。李卫国伸手拿起诗集,指尖轻触那片叶子,眼中浮现出一抹温柔的笑意:“又在看这个?”
“嗯,偶尔翻翻。”安娜接过诗集,小心翼翼地把叶子重新放回原位,“记得吗?你说过这片叶子比任何珠宝都珍贵。”
李卫国点点头,目光扫向安娜桌上的研究报告,隐约能看到一些复杂图表的轮廓。“进展如何?”他随口问道,语气里带着几分真心的关切。
“还不错,等离子体的稳定性比上次提高了0.7个百分点。”安娜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滚烫,蒸汽氤氲中,她的面容显得柔和而平静。“虽然只是很小的进步,但对于可控核聚变来说,每一点提升都意义重大。”
李卫国看着她明亮的眼眸,那里藏着一种无法言喻的光芒——不是星辰的璀璨,而是属于科学探索者的执着与热情,是对未知领域永无止境的追逐。他低声问道:“需要我帮你查什么资料吗?”
安娜摇了摇头,笑容浅浅地挂在嘴角:“不用了,我已经联系了柏林那边的实验室,他们有一些相关数据可以参考。倒是你,书法练得怎么样了?”
提到书法,李卫国的神色顿时鲜活起来。他站起身,从书架上取下一盒砚台和一支毛笔,动作娴熟又充满仪式感。“今天写了《兰亭集序》的几页,感觉比昨天顺手了些。”他说着,将宣纸铺在书桌上,墨汁在砚台里荡漾出一圈细微的波纹。
安娜挪开手边的书籍,腾出更多空间。两人相对而坐,气氛安静却不乏生机。她继续翻阅手中的报表,手指时而停顿、时而在纸上记录;而他则执笔挥毫,墨迹如行云流水般铺陈开来。房间里只剩下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以及偶尔翻动书页的轻响,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竟构成了一种独特的和谐。
李务国有时会稍作停顿,抬眼看向安娜的侧脸。她眉头微蹙,指尖一下一下轻敲桌面,这是她陷入深思的习惯动作。即使岁月悄悄爬上了她的面庞,在眼角刻下了细纹,在鬓角染上了银霜,可他眼中的她依然是那个年轻的女子,是在喜马拉雅山脚下对他微笑的女孩,是他心底深处永远眷恋的模样。
安娜感受到了他的目光,但她没有抬头,只是嘴角微微勾起一道弧度,继续埋首于自己的计算之中。这样的夜晚,他们常常如此度过——彼此各忙各事,却又仿佛通过一种无形的纽带连接在一起。他们不需要言语,只需存在,便能让对方感到安心与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