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林知夏盯着磁片转动的轨迹，忽然“啊”了一声，指尖猛地戳了戳石桌上的坐标系：“我上次把符号变反了！总记混顺时针要先变哪个坐标的符号，刚才看磁片转的时候，指针指到y轴负方向，纵坐标肯定要带负号，横纵坐标再互换，就不会错了！”

江驰见她眼睛亮起来，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把标着(2,5)的磁片重新放回原点旁，又拿出另一枚空白磁片递过去：“那你试试这道变式题，点B(3,-4)绕原点逆时针转90度，用磁片转一遍，说给我听。”

林知夏接过磁片，指尖捏着边缘，先在坐标系上找准(3,-4)的位置，红色指针轻轻搭在x轴正方向。她抬头看了眼江驰，见他正盯着自己的动作，耳尖悄悄发烫，定了定神，慢慢将磁片往逆时针方向转——指尖跟着指针从x轴正方向划到y轴正方向，转完后把磁片按在新位置，抬头时眼睛里还带着点不确定：“横坐标和纵坐标互换，逆时针是‘逆正’，所以符号不变？应该是(-4,3)对不对？”

江驰没说话，只是从书包里掏出那本错题集，翻开夹着双生梧桐叶的那页，里面夹着张新的便签，上面用蓝色水笔写着“点B(3,-4)逆时针旋转90°：(-4,3)”，末尾还画了个小小的对勾。林知夏看着便签上和自己答案一致的字迹，忽然笑出声，伸手戳了戳那个对勾：“你早就猜到我这道题会错，提前写好答案等着我？”

“昨晚整理错题时顺便写的。”江驰把错题集推到她面前，指尖点着页脚的小字，“你上次作业里这道题空着没写，猜你是没搞懂，就把变式题和口诀都写在便签上了，怕你早自习没时间看。”

林知夏低头翻着错题集，每一页的错题旁边都有红色批注，有的标着“磁片旋转步骤：1.找原点 2.定方向 3.换坐标”，有的画着简易坐标系，用虚线标着旋转轨迹，甚至连她算错的草稿步骤，都被用红笔圈出错误点，旁边写着“符号易错处：顺时针旋转时，纵坐标先变负”。

“喝慢点，别呛着。”江驰见她翻书时忘了手里还拿着保温桶，豆浆顺着桶沿沾到指尖，赶紧从书包里掏出纸巾递过去——是包带着淡香的樱花味纸巾，还是上次林知夏说食堂的纸巾太糙，他特意在小卖部买的，一直放在书包侧袋里。

林知夏接过纸巾擦了擦手，又喝了口豆浆，忽然发现保温桶底沉着几粒没磨开的黄豆，想来是江驰妈妈磨豆浆时特意留的，让口感更扎实些。她低头看着桶壁上还没化开的霜花，忽然想起去年深秋，也是这样一个有霜的早晨，她在楼梯口摔了一跤，膝盖磕在石阶上，疼得站不起来，是江驰背着她去的医务室，校服后背被她的眼泪打湿了一大片，却没说一句抱怨的话，只轻声说“别怕，马上到了”。

“想什么呢？”江驰见她盯着保温桶出神，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该看第二道题了，这道是绕点旋转，不是绕原点，比刚才的难一点。”

林知夏回过神，把保温桶放在桌角，指尖点着练习册上的第二题：“点C(1,3)绕点D(-2,1)顺时针旋转90度，这个要先平移坐标系对不对？你上次说过，绕任意点旋转，要先把旋转中心移到原点。”

“对，第一步是平移。”江驰从铁盒里拿出两枚磁片，一枚标着C(1,3)，一枚标着D(-2,1)，先把D点磁片放在坐标系原点，“把点D当作新原点，点C就要跟着平移，横坐标是1 - (-2) = 3，纵坐标是3 - 1 = 2，所以平移后的点C'是(3,2)。”

他捏着C点磁片，慢慢移到(3,2)的位置，又拿出红色指针：“接下来和绕原点旋转一样，顺时针转90度，按照‘顺负逆正’的口诀，先变符号再互换——横坐标3变符号是-3，纵坐标2不变，然后横纵互换，变成(2,-3)，这是平移后的坐标，最后还要移回去。”

林知夏跟着他的动作在草稿纸上写步骤，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的声响：“移回去就是加上原来D点的坐标对不对？横坐标2 + (-2) = 0，纵坐标-3 + 1 = -2，所以最终坐标是(0,-2)？”

江驰把磁片移到(0,-2)的位置，和她草稿纸上的答案对上，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这次全对了，比上次熟练多了，磁片没白练。”

林知夏被他揉得头发有些乱，却没躲开，反而把练习册往他那边推了推：“最后一道题！刚才喝了豆浆，脑子清醒多了，这次我自己来，你别提醒我。”

江驰笑着点头，把铁盒推到她面前，看着她从里面翻找磁片的样子——晨光已经漫过石桌，把她的侧脸染成暖金色，校服领口的银杏叶胸针在光线下闪着微光，边角的磨损反而让那片银杏叶多了几分温柔的质感。他忽然想起运动会那天，林知夏跑完800米后蹲在跑道边喘气，他把自己的矿泉水递过去，她接过时不小心碰倒了胸针，两人蹲在地上找了半天，最后在草丛里找到时，胸针的边角已经磕出了小缺口，她却笑着说“这样更特别”。

“好啦！”林知夏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只见她把标着(4,1)的磁片放在坐标系上，面前的草稿纸上已经写好了步骤，“点E(4,1)绕点F(1,2)逆时针旋转90度，第一步平移，E'的坐标是(4-1,1-2)=(3,-1)；第二步逆时针旋转，‘逆正’，横纵互换变符号，就是(1,3)；第三步移回去，1+1=2，3+2=5，所以最终坐标是(2,5)！”

她抬头看向江驰，眼睛里满是期待，像只等着被夸奖的小兽。江驰拿起那枚磁片，按在(2,5)的位置，又从书包里掏出一颗奶糖，放在她的练习册上：“奖励，昨晚在便利店买的，你爱吃的牛奶味。”

林知夏拿起奶糖，糖纸是淡蓝色的，上面印着小小的星星图案，和江驰上次给她的便签纸是一个系列。她剥开糖纸，把奶糖放进嘴里，甜丝丝的味道在舌尖散开，和豆浆的醇香混在一起，暖得人心里发颤。

“叮铃——”早自习的预备铃突然响了，石桌上的霜花已经化得差不多，只剩下几处浅浅的水痕。江驰把磁片一个个收回铁盒，林知夏则收拾着练习册和保温桶，指尖碰到那圈浅灰色的毛线时，忽然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掏出个小小的针织袋，递到他面前：“给你的，上次见你校服袖口破了个洞，就织了个袖口套，颜色和你校服差不多，就是针脚有点歪。”

江驰接过针织袋，里面是个浅灰色的袖口套，针脚比他缠在保温桶上的毛线整齐多了，边缘还绣着片小小的梧桐叶。他抬头时，正看见林知夏背着书包往楼梯口走，校服领口的银杏叶胸针在晨光里晃了晃，她回头朝他笑：“第一节课下课再给你讲我昨晚新做的旋转题，这次肯定没错！”

江驰握着那个袖口套，站在石桌旁看着她的背影，晨光漫过坐标系的痕迹，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他的脚边。铁盒里的磁片还带着余温，错题集上的便签在风里轻轻晃动，小太阳的轮廓泛着软乎乎的光，就像此刻他心里的温度，一点一点，漫过了整个清晨。

他把袖口套套在校服袖口上，大小刚刚好，针脚处的梧桐叶贴着手腕，暖得人不想挪开。远处的教学楼传来早自习的读书声，江驰拎起书包往楼梯口走，指尖摩挲着袖口套上的针脚，忽然觉得，这个深秋的早晨，好像比以往任何一个清晨都要温暖——有温热的豆浆，有讲透的错题，还有藏在针脚里的心意，像晨光漫过坐标系那样，慢慢填满了整个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