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定于三天后启程的跨国和谈行程被周诗雨临时叫停。

她凝视着病床上昏睡的王奕，少女苍白的脸色让她的心像被无形的手攥紧。

“推迟到五天后。”

她轻声对助理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病历本的边缘，“这几天...有个小朋友需要照顾。”

助理敏锐地察觉到老板语气里罕见的柔软，识趣地点头：“明白，周总。吴总那边我会妥善沟通。”

病房重归寂静，只有监测仪器发出规律的滴答声。

周诗雨坐在床边，目光描摹着王奕安静的睡颜。少女的睫毛突然轻轻颤动，唇间溢出一声含糊的呢喃：“粥粥姐姐...”

周诗雨呼吸一滞，下意识俯身。当发现对方仍在熟睡时，紧绷的肩膀才缓缓放松。可紧接着的梦呓却让她如遭雷击：

“好喜欢你...”

这四个字像一柄钝刀，缓慢而深刻地划过心脏。周诗雨猛地站起身，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窗外暮色渐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六岁的年龄差，她不能……自己的理智也不允许……

最终……她只是替王奕掖了掖被角，转身时，眼底已经一片清明。

周诗雨转身离开病房时，没有注意到少女枕边晕开的泪痕。

“她只是...把我当妹妹吗？”

“明明...应该明白我的心意...”

王奕攥紧被单的指节泛白，胸口翻涌着难以言说的钝痛。

还有914天——她每天都在倒数的日子。只要完成分化，就不再是那个需要被保护的孩子了...

窗外树影婆娑，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

六岁的年龄差算什么？周诗雨究竟在畏惧什么？这些问题像荆棘缠绕着她的心脏。

“周诗雨...”少女突然勾起唇角，眼底闪过一丝暗芒，“914天后，等我分化...”

“姐姐要是再逃避...”指尖无意识地在被单上划出凌乱的痕迹，“就只能把你锁在我身边了。”

这个念头让她浑身战栗。与生俱来的占有欲在血液里叫嚣——属于她的，永远都只能是她的。

五日后

阳光穿过梧桐叶的间隙，在王奕病号服上洒下细碎光斑。她站在医院门口眯起眼睛，任由春风拂过发梢。

“粥粥姐姐~”

转身时，她又变回那人畜无害的模样。十三岁少女的笑容纯净得像初融的雪水，仿佛那夜的阴郁从未存在。

“乖乖怎么啦？今天出院应该开心才对。”

周诗雨半蹲下来，指尖轻轻梳理着王奕有些凌乱的刘海，“琦琦姐姐一会儿就来接你。”

王奕突然扑进她怀里，小脸埋在她腰间。周诗雨感到衬衫渐渐被温热的液体浸透。

“我想你......”闷闷的声音带着鼻音，攥着她衣摆的手指关节发白，“三个月太长了......”

周诗雨心尖一颤，低头吻了吻她发旋：“姐姐答应你，每天都会视频。”

指尖拭去她脸上的泪痕，“而且一定会提前回来，好不好？”

王奕仰起脸时，睫毛上还挂着泪珠。阳光透过她琥珀色的瞳孔，映出某种令人心碎的澄澈：“姐姐......我可以亲亲你的脸吗？”

周诗雨失笑，主动俯身将脸颊凑近。当那片微凉的柔软贴上来时，她没注意到少女瞬间暗沉的眼神。

——好软...比想象中还软...

——如果是嘴唇的话...

这个念头让王奕自己都惊了一下。她急忙后退半步，却突然控制不住地抽泣起来，仿佛要把这些年缺失的眼泪都流尽。

“怎么又哭啦？”周诗雨手忙脚乱地掏出手帕。

“姐姐不许...嗝...认其他妹妹...”她打着哭嗝，湿漉漉的眼睛像被雨淋透的小狗，“只有我和琦琦姐姐...说好了...”

周诗雨捧着她哭花的小脸郑重承诺：“我发誓。”看了眼手表又软下语气，“宝贝乖，姐姐给你带瑞士的巧克力？”

王奕终于松开死死拽着的衣角，露出今天第一个笑容：“要心形的。”垂下的睫毛却掩去了眼底的执念。

“好~”

王奕仰起脸露出甜度满分的笑容，目送周诗雨的车消失在街角。

指尖抹过眼下未干的泪痕时，瞳仁里乖巧的光泽瞬间褪去，像摘下一张精心绘制的人皮面具。

“果然...”她低头看着掌心的湿润，嗤笑一声，“和妈妈说的一样，只有装乖才能……得到关心。”

袁一琦气喘吁吁冲到医院门口时，正看见少女单薄的身影立在风里，病号服空荡荡地晃着。

“小祖宗！”她一把撑住膝盖，“医嘱说今天不能吹风你——”

“闷。”

王奕转身时，袁一琦恍惚看见她眼底有冰棱闪过。那个会在周诗雨怀里哭到打嗝的小姑娘，此刻连声线都裹着霜。

“前几天的事...”

王奕突然驻足，阳光在她睫毛下投出锋利的阴影，“我姐应该都告诉你了吧？”

袁一琦晃了晃手里的出院袋：“从你装乖骗她自己是……被家里赶出来开始?”

突然笑出声，“演技确实厉害，连我姐都——”

“别碰我。”

王奕侧身避开伸来的手，嫌恶地皱眉。这个反应让袁一琦挑眉——上周她还亲眼看见这人主动把毛茸茸的脑袋往周诗雨手心蹭。

“行，洁癖精。”袁一琦故意把塑料袋甩得哗啦响，“走吧，病娇大小姐。”

王奕突然停下脚步。阳光突然变得很亮，照得她耳尖发红：“她...她本来就不一样。”

袁一琦翻了个惊天大白眼。周诗雨当然不一样——在王奕这里，那个女人连呼吸都是带香氛的。这滤镜厚度，怕是能防弹。

夜晚

王奕又一次失眠了。

自从被周诗雨捡回家后，她早已习惯了对方温软的睡前故事，习惯了她看着自己入睡……可如今，周诗雨出差了，也听不到她的声音……

三个月……时间好久……

王奕盯着天花板发呆，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了又灭——她刚刚给周诗雨发了条消息，算算时差，对方那边应该是晚上九点多。

“姐姐，记得早点休息，别累坏了。”

发完她就后悔了，怕显得太黏人，又怕打扰对方工作。

可消息撤不回来，她只能盯着对话框干等，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

困意渐渐上涌，眼皮开始发沉。就在她快要睡着时，手机突然震动。

周诗雨的回信很简单：“好，小朋友也早点睡吧。”

短短几个字，王奕却仿佛能看见对方含着笑打下这行字的样子。她将手机按在胸口，终于慢慢阖上眼。

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抱着手机入睡。

出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