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城又迎来了冬季。
铃夏伊裹紧大衣,带着一条黑灰相间的格子围巾,她站在宿舍楼门口迈着小步来回徘徊,好像在等什么人。
“伊伊!”
只听见有人叫她,铃夏伊转头一看,是陶楚悦,她正从宿舍楼的最后一节楼梯上走下来正向她招着手。
“你可真够慢的,我都快冻死了……”
铃夏伊见她走到了自己身边一把挽住她的胳膊贴的紧紧的取点暖气,被她挽住的陶楚悦知道自己下来的有点晚让她等着急了,害羞的表示了一下歉意。
“抱歉啊伊伊~你也知道的,我有选择困难症”
铃夏伊并没有接着责怪她什么,只是跳过了这个话题道:“我们现在去吃校门口的麻辣烫?”
她转头看向身旁的陶楚悦询问她的意见,陶楚悦点了点头,她其实也是这么想的,今年荔城的冬季比往年的要冷,吃热点的东西最好不过了。
两人一路上谈笑着,到了麻辣烫店内才停了闲聊。
“老板,她的那一份要麻辣,我的这一份辣放少点”
铃夏伊指了指装着食材的塑料盆,又指了指已经坐在位置上玩手机的陶楚悦,她这个人并不习惯吃比较辣的东西,但麻辣烫麻辣烫,都叫麻辣烫了不辣不好吃。
付完账后,铃夏伊坐到了陶楚悦身旁将围巾摘了下来搭在了椅子靠背上,她们坐着的方向正正好对着店铺的门,她清晰地看见外面下起了小雪。店门外还有一棵梧桐树,不过叶子早已经掉光了,这让她想到三年前的某一天也是这样的场景,不过那时除了她和陶楚悦以外还有一个是……穆十寻!?
铃夏伊看见从门外走进来了一个穿着黑色大衣,还戴着跟她差不多形式的围巾的男人,她一眼就看出来了,那是她三年前喜欢的穆十寻,现在也是。
“悦悦,悦悦”
她侧着身子面向陶楚悦低着头,用手轻轻摇了摇她刷着视频的手臂,低声的喊着陶楚悦语气紧张的不行。
陶楚悦看着她疑惑的问:“咋了?怎么这么紧张啊?”
铃夏伊用眼神示意她,陶楚悦顺着她的眼神望去,也是吓了一跳,她也低下了头:“穆十寻怎么在这?”
“我也不知道啊”
铃夏伊语速很快,她还有些尴尬,想尽快找个地缝钻进去。可偏偏这时候老板却喊了她们的取餐号,没办法,铃夏伊只好硬着头皮上取餐口取餐。
她拿着餐号牌到取餐口取餐回座位的路上与穆十寻碰了个正着。
“……”
“……”
两人沉默许久,气氛有点不太对,最终穆十寻先打破气氛:“呃…那个,我来帮你端过去吧……”
他端过铃夏伊手中的餐盘,朝着她那桌走了过去,铃夏伊愣了愣,过了一会她才回过神来。她赶紧走到了餐桌前坐了下来,看着穆十寻摆好的碗筷,冲他礼貌地笑了一下,说了声谢谢后就和陶楚悦一起埋着头干起了麻辣烫。
穆十寻被这一幕给逗笑了,他顺手拉出铃夏伊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小臂撑在桌子上双手交叉将下巴抵在上面打趣道:“怎么?三年没联系就忘了我是谁?小,铃,铛”
当她听到‘小铃铛’这几个字时,铃夏伊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抬起头抽出一张纸擦了擦嘴,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当然没忘,只是怕‘穆老师’认不出我而感到尴尬罢了……”
‘穆老师’这个昵称是当年穆十寻一直给铃夏伊讲解题目时,她叫的称呼。现在说出来只是顺着穆十寻给自己找个台阶下,穆十寻放下手嘴角有一抹让人察觉不到的微笑。
他从大衣口袋里拿出手机,在屏幕上一边敲打着,一边对铃夏伊进行了“调查”:“待会你有空吗?带你去个地方”,铃夏伊将碗里的最后一个鱼丸放到嘴里,其实她有些不解,穆十寻为什么把话说的那么直接。
“有时间,你要带我去哪?”
身旁的陶楚悦有种在当电灯泡的感觉,她放下汤勺从边上的纸盒里抽了几张纸快速地擦了擦嘴:“那个…我吃饱了,学校里还有毕业文稿要提前写…我就先走了”,随后她站起身从两个椅子之间的小缝中走了出去,走之前还不忘跟铃夏伊悄悄地说声“拜拜”。
铃夏伊不语,只是苦笑一下。等陶楚悦走出店内后,两人对视了几秒,穆十寻接着她刚才的问题回答道:“你去了就知道了”。
“哦…现在走吧?”铃夏伊从身后的靠背上拿出围巾胡乱地围在脖子上,随后望着他。
穆十寻收起手机,站了起来走到她面前弯了弯腰,两人贴的很近,铃夏伊清晰地听见他的呼吸声,很均匀,他伸手将她那胡乱戴着的围巾拉了拉,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她有些愣出了神。
“嗯,走吧”
他挺直了腰,铃夏伊再次抬头看他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店内的灯光照在了他的五官上,显得格外好看。
“发什么呆,走不走了?”
“啊…走吧”
回过神来,铃夏伊跟着穆十寻就像一只‘小仓鼠’跟在他身后。
雪花纷飞,漫天飘散在空中,屋檐前,路灯下,街道上,都是‘雪精灵’的天堂。铃夏伊一脚踩在薄雪之上,作出嘎吱嘎吱的声响。穆十寻正拉开车子副驾驶的门,突然发现车门被冻住了,他转头看向铃夏伊,淡淡道:“车门结冰冻住了…要不我们走过去吧,其实也不远”
铃夏伊也不想麻烦他,点了点头:“我都行,正好刚吃完东西走走,就当是散步了”,穆十寻见她这样说了,就和她走在一块,一路上,铃夏伊其实有许多问题想问他,但是怕破坏两人之间的情感,虽然现在只是朋友,可她希望的不止是这些。
穆十寻似乎也看出了她的想法,开口道:“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我又不像别人那样”
铃夏伊的眉头轻轻皱了皱,她吸了吸鼻子问:“你…这三年去哪了?为什么不联系我?我发的信息为什么不回?”,面对铃夏伊的连续问题,穆十寻最不想说的是第二个,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了。
“这三年我在国外待着,至于为什么不联系你,原因有很多”
“那……”
“好了,到了”
话还未说完,就被其打断了。
她抬眼望去,是一条满是梧桐树的街道,虽然叶子已经落光了,但依旧很完美,铃夏伊的记忆瞬间回到了从前。那是一个春天,阳光明媚,在梧桐树下,但那是学校门口的梧桐树,只有那一棵,叶子是茂盛的,只有他们两个人,就像现在这样,如今是冬季,又是一整条小路上的梧桐树,虽然如此,可雪景下的也很美。
“好多啊……”
“你应该没来过吧”
确实,这条路铃夏伊几乎不来,她的时间不是在北街那的‘邱余商场’,就是在宿舍里写快毕业的毕业论文,前段时间还忙得不可交差。
“嗯,这三年你不是在国外吗,是怎么知道这里的?”,铃夏伊疑惑,单手撑着下巴问他。
穆十寻走在她前面,觉得有点好笑:“铃夏伊啊,铃夏伊,你说话之前都不动脑子的嘛”,铃夏伊和他对视,想了想,恍然大悟。
“哦,你不说我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这条路其实是通往机场的必经之路,只是她从来没有来过罢了。
“对了,你下个月初就要毕业了吧,住处安排好了吗,还有,想好选哪个职业了没?”
“住处的话,我到时候会回‘枫市’,至于职业…我早就想好了“心理医生””。
铃夏伊的哥哥曾经是心理医生,在她青春期的时候,有段时间她的情绪特别不好,甚至有点叛逆,请了很多心理医生都没用,她哥哥知道消息后从荔城赶了回去,第一时间开导她,最后让她重新面对了生活。
“我有考心理医生的证件,打算跟我哥一个医院呢”
“嗯,挺好的”
穆十寻了解了情况也就放心,他有时候觉得自己挺需要治疗的……可不知道为什么,见到了她就好多了。时间很快过去,冬天都是白昼时间短,黑夜时间长,穆十寻想着等把铃夏伊送到回宿舍门口他再走,可也许是铃夏伊看他刚回国也不想让他太累,才婉拒了吧。
如果说在这独处的时间里,他对我的情感有所上升……那他对我的不辞而别,也值了。
冬日的夜晚,路灯下,那一点点黄晕的光,伴随着铃夏伊离去,穆十寻站在原地,只想静静的多看她一会,就仿佛回到了从前,他也希望时间再短一些啊……
自那次之后,两人也没有怎么见面,只是穆十寻有时候会给铃夏伊点下午茶,还是以前那家店铺她最爱吃的“树莓开心果”口味的蛋糕和“芒果双皮奶”,铃夏伊那时并没有想到他会记得这么清楚。
“叮—”
“叮—”
“叮—”
铃夏伊的手机传来连续几声信息提醒的声音,她此时还正在宿舍床上躺着呢,宿舍空调坏了,只开着暖气,她一早上醒来感觉头晕晕的,热热的,应该是冻着发烧了。原本是让叫陶楚悦帮她请上午三节课的假然后自己想办法打车去一趟医院的,可现在看来是不用了。
她打开手机,屏幕显示是穆十寻发来的信息,她已经想到了最好的办法去医院,不用打车,不要钱,直接叫穆十寻送她去就行了!铃夏伊打开穆十寻的聊天框。
—上午9:23—
穆十寻:【早啊,起来了吗?】
穆十寻:【陈亦修从安道回来了,今晚请我们吃饭,你有空吗?】
—刚刚—
穆十寻:【人呢?还没起来?】
铃夏伊:【刚醒,今天可能去不了,我好像有点烧】
铃夏伊很虚弱,全身有气无力的,又酸又累。
穆十寻那边看到后回复的很快,通过信息看得出来他很着急。
穆十寻:【很烫吗?你在宿舍里换个衣服到校门口等我,我五分钟就到!】
从床上坐了起来,她努力的让自己打起精神,随便换了套厚一点的衣服就拿着手机出宿舍了,知道穆十寻来了她坐进车里打了个颤,虽然开着暖风,但给她的感觉是寒冷的。
“你还好吗”
“嗯…不太好吧”
铃夏伊声音虚弱,她闭着眼靠在车窗边,可很快一只热乎乎的大手扶着她的脖子将其靠在了一个肩膀上。她“嗯”了一声,迷迷糊糊中看见了穆十寻正专注地开着车,赶去医院的方向。
不知过了多久,她睡醒过来时已经是夜晚了,昏沉的睁开双眼,只见她躺在一张床上,暖乎乎的,铃夏伊以为自己被送回了宿舍,可仔细一看,周围的环境异常的陌生。
“醒了?,把药喝了”
耳旁传来一阵低沉的声音,铃夏伊转过头去,是穆十寻。
她坐起身来,靠在床上接过穆十寻手中看起来有些难喝的药,轻声问道:“你…我们这是在哪,什么时候来的?”
穆十寻手扶着额头叹了口气,对铃夏伊进行了一系列的解释。
“这是我家,到医院时你睡着了怎么叫都叫不醒,我以为你烧出问题来了呢!吓的抱着你一路小跑,还好医生说只是发烧时过于疲劳的正常现象,最后开了点药就顺便把你带过来了”
铃夏伊被他逗的笑个不停,这才明白,原来她睡着的这段时间里都是穆十寻忙前忙后,她简单地说了声“谢谢”,然后将手中的药一饮而尽。
“咳咳~”
铃夏伊吸了吸鼻子咳了两声。
“我真好奇你是怎么病成这样子的”
“呃…其实这几天宿舍空调出了点问题,应该是坏了,所以都是开暖气的,可能是着凉了吧……”
穆十寻无语,他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冷冷的回了一句:“你最近就住这吧,好好养病,我搬到客卧去睡”,随后就转身去了客厅,只留下靠在床上呆住了的铃夏伊。
他…就这么随意的让一个女的住了进来?周围是寂静的一片,铃夏伊有些恍惚了,她真怀疑穆十寻是不是对每个人都这样有爱心。
“哒哒哒哒~”
铃夏伊快速地在键盘上打字,主要是跟陶楚悦说一声情况:
铃夏伊:【悦悦,最近几天的课都帮我一并请假吧,我发烧一时半会难得好,穆十寻就暂且留我在他家住了】
铃夏伊:【宿舍空调不是坏了嘛,你要是不行的话最好找个酒店暂且住一下,等辅导员找人修好了再回去】
不一会陶楚悦那边就打来了电话。
“喂?”
“伊伊,你跟穆十寻咋样了!有没有进展啊~”
铃夏伊沉默,谁知道这家伙八卦心这么强。
“别瞎扯,我们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主要是你,酒店找好了没?”
铃夏伊放心不下她,顺便又问了问。
“嗨!这你放心,我大姑妈家离校区也不远,我已经打电话问过了,最近几天我就住她家”
“嗯!好好,行,挂了啊”
两个人闲聊了几句就挂掉了电话。
挂掉的瞬间又回到了刚才的寂静当中,铃夏伊轻轻下床去,她的鞋不知道是不是被穆十寻拿走了,只好光着脚在木地板上走。
她走到门边上,悄悄探出头来,只见客厅的灯亮着,穆十寻正在电脑上敲打着什么,专注的沉浸在其中,她本不想打扰他,可转身的那刹那间膝盖磕到了门框上,她“嘶~”了一声,声音不大,但还是被穆十寻听到了,她转头一看,正好与他那双眸子相对视,仿佛又回到了从前两人相遇的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