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的束缚带缠上来时，我故意没挣扎。粗糙的帆布蹭过手腕皮肤，带着消毒水和汗混合的怪味，和上次把我拖去封闭病房时一模一样。走在前面的保安脚步发虚，时不时回头瞟我，我盯着他后颈——那里没有银线，他是“真人”，只是被医院的规矩吓怕了。
“别低头。”沈清的声音在身体里轻响，“看走廊右侧第三间病房的门，刚才我看见门缝里有光。”
我顺着他说的方向看过去。走廊两侧的病房门都关得严实，只有右侧第三间，门和门框之间留了道细缝，淡蓝色的光从缝里漏出来，像有人在里面捏着根荧光棒。那是李护工以前负责的病房，自从她消失后，就一直锁着，今天怎么会有光？
“是陷阱吗？”我在心里问。顾诈的轻佻立刻冒出来：“管它是不是，总比被拉去封闭病房强——你忘了封闭病房里的‘墙’了？”
我当然没忘。上次被关进去时，我试着用指甲刮墙，指尖碰到的不是水泥，是软乎乎的东西，像泡发的海绵，刮下去还会渗出水，水里飘着细小的银线。后来阿厉发了疯似的撞门，才把我从里面弄出来，那天他的灼热差点烧得我自己都难受。
走到那间病房门口时，我故意脚下一滑，身体往门的方向歪过去。走在后面的保安慌了，伸手扶我，手刚碰到我的胳膊，就突然“嘶”了一声：“你手怎么这么凉？”
“可能是冷吧。”我低着头，用眼角的余光瞥门缝。淡蓝色的光更亮了，里面隐约传来“滋滋”声，像金属在烧。沈清的声音突然变急：“让阿厉出来！保安的后颈有银线了！”
我猛地抬头看前面的保安。他刚好转过身，后颈的皮肤下，一道银线正慢慢爬出来，从衣领里露出来一点，和张娅的银线一模一样。“他被‘感染’了。”阿厉的灼热涌上来，我的指尖开始发烫，“这些壳会传染，碰到就会变成新的壳。”
扶着我的保安还没反应过来，前面那个已经张了张嘴，发出机械的声音：“目标：觉醒者。启动……”他的话没说完，阿厉已经控制着我的手，狠狠撞在他后颈的银线上。
“滋啦——”银线被撞得冒起白烟，保安的身体僵住，皮肤开始变灰，像被涂了层水泥。扶我的保安吓得往后退，手忙脚乱地去掏对讲机：“喂！这里有情况！江执他……”
“捂住他的嘴！”沈清大喊。我往前扑过去，左手捂住他的嘴，右手攥住他的手腕——他的手腕内侧，刚爬出来一道银线，还没完全成型。阿厉的灼热顺着指尖灌进他的手腕，银线瞬间被烧得蜷缩起来，保安的身体软下去，晕了过去。
“快进那间病房！”顾诈的声音带着急，“后面的保安要来了！”
我拖着晕过去的保安，推开门钻进病房。门刚关上，外面就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还有人在喊“人呢？跑哪儿去了？”。我靠在门后，喘着气，看向病房里——房间里空无一人，只有一张铁床和一个床头柜，淡蓝色的光来自床头柜的抽屉，“滋滋”声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别碰抽屉。”沈清的凉意压下阿厉的灼热，“里面的东西在发信号，刚才的光就是信号源，会把其他壳引过来。”
我走到床头柜前，蹲下来。抽屉缝里的淡蓝色光忽明忽暗，像在呼吸。抽屉把手上没有灰尘，却有一道很深的划痕，形状像个“李”字——是李护工的名字，她以前总在抽屉里放女儿的照片。
“要不要打开看看？”我问。小远怯生生的声音冒出来：“会不会有危险啊？刚才张娅的针也是淡蓝色的……”
“打开。”阿厉的声音很坚定，“里面可能有关于‘壳’的东西，我们得知道它们是怎么来的。”
我握住抽屉把手，指尖刚碰到金属，就感觉到一阵震动。抽屉里的“滋滋”声变响了，淡蓝色的光突然变亮，照得整个病房都发蓝。“快打开！信号要满了！”顾诈大喊。
我猛地拉开抽屉。
里面没有照片，只有一个银色的盒子，盒子上布满了和张娅身上一样的纹路，淡蓝色的光就是从纹路里流出来的。盒子旁边放着一张纸，纸上是李护工的字迹，歪歪扭扭的：“它们从地下上来的，地下室有个‘门’，银线是钥匙，别被它们碰到……”
“地下室？”我拿起纸，指尖碰到字，纸突然开始变透明，像张娅的身体一样。沈清的声音响起来：“医院的地下室，我上次听医生聊天提到过，说里面放着旧设备，一直锁着，没人敢去。”
盒子里的纹路突然开始闪烁，“滋滋”声变成了刺耳的尖叫。窗外传来翅膀扑棱的声音，我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外面的天空是灰的，无数黑色的影子在天上飞，每个影子都有银色的纹路，像一群巨大的飞蛾，正朝着病房的方向来。
“是‘影子壳’。”阿厉的灼热又涌上来，“比张娅的壳厉害，会飞，还会穿墙。”
“那我们怎么逃？”小远的声音带着哭腔，“外面全是影子，走廊里还有保安……”
“用那个盒子。”顾诈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认真，“你看盒子上的纹路，和张娅颈部的一样，都是能量薄弱点。我们可以用它的信号，引开那些影子壳，然后去地下室。”
我拿起银色盒子。盒子很轻，像空的，纹路里的淡蓝色光已经快暗下去了。沈清的声音响起来：“把阿厉的灼热灌进去，能让信号变强，吸引所有影子壳过来，我们趁这个时候从消防通道走，消防通道通地下室。”
“消防通道在哪里？”我问。顾诈笑了：“你忘了？上次你被关在封闭病房时，阿厉撞开的门旁边，就有个消防通道的门，锁着，但是……”
“但是我能打开。”阿厉的声音带着杀意，“我的灼热能烧断锁。”
盒子里的光彻底暗下去了。窗外的影子越来越近，已经能看清它们的样子——没有翅膀，是身体拉长变成了黑色的膜，像蝙蝠一样飞。走廊里的脚步声也近了，有人在撞隔壁病房的门，“砰砰”的声音像敲在我心上。
“没时间了。”沈清大喊，“灌灼热！”
我把盒子抱在怀里，阿厉的灼热顺着手臂灌进去。盒子上的纹路瞬间亮起来，淡蓝色的光比刚才更亮，甚至透过盒子，照得我的胸口都发蓝。窗外的影子突然加速，朝着病房的窗户冲过来，“砰砰”地撞在玻璃上，玻璃开始裂开。
“走！”我抱着盒子，冲向门口。刚拉开门，就看见走廊尽头的消防通道门——红色的门，上面挂着把大锁。走廊里的保安已经变成了壳，正朝着我这边走，他们的皮肤是灰的，眼睛是黑洞，手里拿着银色的细针。
“往左跑！”顾诈大喊，“第三个保安的腿是假的，跑得慢！”
我照着他说的往左跑，怀里的盒子烫得厉害，阿厉的灼热快控制不住了。保安们在后面追，脚步声“哒哒”响，像无数只脚在地上敲。跑到消防通道门前时，我把盒子放在地上，盒子里的光吸引了所有保安，他们朝着盒子围过去。
“快烧锁！”沈清大喊。我伸出手，阿厉的灼热集中在指尖，像根火把，往锁上碰去。“滋啦——”锁芯被烧得冒烟，很快就断成了两截。我拉开消防通道门，里面一片漆黑，只有楼梯转角处有个应急灯，亮着微弱的红光。
“盒子要炸了！”顾诈的声音从走廊里传过来——我把他的气息留在了盒子旁边，让他盯着保安。我刚踏进消防通道，身后就传来“砰”的一声巨响，盒子炸了，淡蓝色的光从门缝里漏进来，照得楼梯上全是光点。
“快下楼！”阿厉的声音有点虚，刚才的灼热用得太多，他累了。我扶着墙往下跑，应急灯的红光在前面晃，楼梯上积满了灰尘，每走一步都扬起一片灰。跑了大概五六层，楼梯转角处突然传来“滋滋”声，和张娅身上的声音一样。
我停下脚步，躲在墙角。应急灯的红光里，一个黑色的影子正从楼下往上爬，它的身体是半透明的，能看见里面的银色纹路，像穿着件银色的网衣。
“是‘爬壳’。”沈清的凉意压下来，“比影子壳慢，但能在楼梯上贴墙爬，我们得绕开它。”
我盯着那个影子，它爬得很慢，每爬一步，墙上就会留下一道银线。楼梯下方的黑暗里，隐约传来更多“滋滋”声，还有金属碰撞的声音——不止一个爬壳。
“往回跑？”我问。顾诈的声音笑了：“往回跑是影子壳，往下跑是爬壳，你选一个？”
“选第三个。”沈清的声音突然响起来，“看你左边的墙，刚才我看见有块砖是松的，里面是空的。”
我伸手摸左边的墙。积满灰尘的砖墙上，果然有块砖比其他的凸出来一点，指尖一碰，砖就往里陷了陷。“这里面能躲人？”我问。阿厉的灼热又冒出来一点：“先躲进去再说，后面的影子壳快过来了。”
我用力把砖推进去，墙上露出个刚好能容下人的洞。洞里一片漆黑，我钻进去时，指尖碰到了个硬邦邦的东西——是个金属牌，上面刻着“李”字，是李护工的工牌。
我刚把砖推回原位，外面就传来影子壳撞门的声音，还有爬壳的“滋滋”声。洞很小，我蜷缩着身体，能听到外面的声音越来越近。怀里的工牌有点凉，李护工的字迹在我脑子里晃：“地下室有个‘门’，银线是钥匙……”
地下室的门，到底藏着什么？那些“壳”，是不是从门后面来的？
洞外的“滋滋”声突然停了。紧接着，传来金属落地的声音，还有影子壳的尖叫。沈清的声音轻响：“有人在帮我们？”
我把砖推开条缝，往外看。应急灯的红光下，一个穿黑色风衣的人站在楼梯上，手里拿着把银色的刀，刀上沾着淡蓝色的液体——是爬壳的“血”。他的后颈没有银线，却有一道疤痕，像被刀割过，从左耳一直延伸到右肩。
“是‘猎人’？”顾诈的声音有点惊讶，“我以前听老陈说过，有能杀壳的猎人，专门找觉醒者……”
那个人突然转过头，朝着洞的方向看过来。他的眼睛在红光里泛着淡紫色的光，和我的回瞳不一样，却带着同样的“觉醒”气息。他朝着洞的方向抬了抬手，嘴型动了动，像是在说：“跟我走。”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