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周，顾朝阳像是打了鸡血，每天放学都往音乐教室跑。虽然没有人教，但他还是凭着记忆，一点点熟悉琴键的位置，偶尔遇到不会的地方，就用手机录下来，等着周末一到就去问江溯。
直到周五晚上，顾朝阳特意提前把钢琴谱找出来，是一首简单的《致爱丽丝》，他把谱子折好放进书包，又检查了一遍明天要带的东西，才安心睡觉。
周六上午八点半，顾朝阳就到了学校。音乐教室在教学楼的顶楼，他沿着楼梯往上走时，远远就看见一个穿着红白校服的清瘦身影站在教室门口。
江溯头发稍微整理了一下，看起来比平时多了点柔和。他手里拿着一个保温杯，看到顾朝阳过来，抬手看了眼时间：“挺早。”
“这不是怕迟到嘛。”顾朝阳笑着跑过去，从书包里掏出钢琴谱，“我找了首简单的《致爱丽丝》，你看行不行？”
江溯接过谱子，低头翻了翻，点了点头：“这首曲子难度适中，适合练手。”
江溯推开音乐教室的门，率先走了进去，“里面的钢琴刚调过音，那就开始吧。”
顾朝阳跟着走进教室，目光立刻被放在教室中央的三角钢琴吸引。
黑色的琴身泛着光泽，琴盖敞开着，黑白琴键干净得没有一点灰尘。顾朝阳走到钢琴前坐下，指尖轻轻碰了碰琴键，清脆的音符在教室里回荡，比他家那架闲置的钢琴好听多了。
江溯把保温杯放在钢琴旁边的桌子上，走到他身边：“先活动一下手指，避免等会儿抽筋。”他示范着做了几个手指拉伸的动作，“像这样，把手指尽量张开，再握紧，多重复几次。”
顾朝阳跟着做了起来，手指因为紧张有些僵硬，几翻下来还真放松不少。
顾朝阳深吸一口气，指尖按下第一个音。断断续续的旋律在空旷的音乐教室里响起，时而快半拍，时而慢半拍，连他自己都觉得别扭，弹到一半就停了下来，懊恼地抓了抓头发：“不行，还是找不到感觉，我就说像在弹棉花吧。”
顾朝阳不满的抱怨：“不如去打球，看数学和物理都眉清目秀起来了。”
江溯没说话，他来到顾朝阳身后左侧，微弯着腰免不了贴上人的后背，抬起双手掌心覆在顾朝阳手背上。他的手心微凉，指尖带着常年练琴留下的薄茧，轻轻调整着顾朝阳的指法：“手指要贴住琴键，不是砸下去。”
顾朝阳感觉自己的指尖像是被电流轻轻窜过，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了半分。
对方的手指修长，指节分明，隔着校服衬衫的布料，他甚至能隐约感受到江溯胸腔里平稳的心跳。
江溯的声音就在耳边，混着钢琴的余韵，落在耳廓上有点痒。他带着顾朝阳的手指在琴键上移动，指尖按压的力度刚刚好，既不会让音符发飘，也不会显得生硬。
“这首曲子的节奏要缓，不是走想着急着冲过去。”江溯说道，“弹琴最好不要突然思考，也不要带上脑子，顺着感觉和指上的记忆才能继续下去。”
顾朝阳的注意力却有点跑偏。他能闻到江溯身上淡淡的洗衣液香味，还夹杂着一丝刚从外面带进来的、属于秋日清晨的微凉气息。
江溯的胳膊轻轻贴着他的胳膊，清瘦却稳定，带着一种让人莫名安心的力量。直到指尖弹出一串连贯的音阶，顾朝阳才猛地回过神，脸颊有点发烫，赶紧把注意力拉回琴键上。
“对，就是这样。”江溯松开顾朝阳退到了一旁，全然没有意识，“你自己再试一遍，重点在第二段的转调，别慌。”
这次有了江溯的示范，顾朝阳刻意放慢了节奏，手腕放松，手指贴着琴键移动。虽然偶尔还是会出错，但比刚才流畅了不少，至少能勉强把整首曲子串下来。
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他反复练着《致爱丽丝》，偶尔出错时，江溯会在旁边轻声提醒，大多时候就安静地坐在角落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本乐理书翻看，偶尔会抬头看他一眼。
阳光透过音乐教室的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斑，随着时间慢慢移动。
顾朝阳练得投入，直到指尖有点发麻，才停下动作，揉了揉手腕。他抬头看向角落，发现江溯正靠在椅背上，手里的书摊开着，眼睛却闭着，似乎是睡着了。
顾朝阳放轻脚步走过去，才发现江溯的眼下有淡淡#的青黑，大概是昨晚打工睡得太晚。他身上的校服外套有点薄，初秋的风从窗户缝里钻进来，江溯的肩膀轻轻颤了一下。顾朝阳犹豫一下，把自己搭在钢琴上的厚外套拿过来，轻轻盖在江溯身上。
外套上还带着顾朝阳身上的温度，江溯似乎被惊动了，睫毛轻轻颤了颤，却没醒，只是往外套里缩了缩，眉头也舒展了些。
顾朝阳蹲在旁边撑着下巴看了一会儿，江溯睡着的时候，脸上没了平时的清冷，唇线柔和，耳后那颗小痣在阳光下格外明显，看起来比平时温顺多了，像只收起尖刺的小猫。
他忍不住掏出手机，悄悄拍了张照片，照片里江溯靠在椅背上，阳光落在他的发梢，外套的领口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点下巴的轮廓。
顾朝阳看着照片，赶紧把手机揣回兜里私密设置锁进来密码箱里，这简直就是史诗级的发现。轻手轻脚地回到钢琴旁，他没再继续弹奏，只是翻开琴谱，指尖在纸面轻轻描摹着音符。
阳光慢慢爬上琴键，将黑白键染成暖金色，空气里静得只剩下江溯浅淡的呼吸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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