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度帆猛地冲出了那片流光溢彩的高维通道,就好像从湍急的水流一下子驶入了一片平静到极致、仿若时间静止的深潭。眼前的景象,简直让人喘不过气来——映入眼帘的并非平日里常见的浩瀚星海,而是一个根本无法用常规大小概念去衡量的银色人造天体。它由无数精密的几何结构层层嵌套组成,远远望去,就像一座冰冷的机械神国,寂静无声地悬浮在茫茫虚空之中。没错,这就是“观测者之巢”,尤克特拉希尔的休眠港。
霍凛灵魂深处的信标发出了代表抵达目的地的稳定脉冲,可等来的并不是什么欢迎仪式,反而是一道瞬间扫过维度帆的、不容抗拒的扫描光束。这光束呈现出冰冷的蓝色,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审查意味,仿佛要将一切都看穿。
“未知航行器,标识符:K - 07β关联体。检测到高浓度‘虚无之影’污染残留及未注册法则变异。依据《深空检疫法案》第7条第3款,立即执行强制隔离程序。”一个没有丝毫情感波动的合成音,冷不丁在维度帆内部响起。根本不给他们任何申辩或者做出反应的机会,一股强大的牵引力场瞬间锁定了维度帆,不由分说地将其朝着天体表面一个突然张开的、犹如深渊巨口般的方形通道拖去。
通道内部是一条纯白色的、似乎没有尽头的走廊,墙壁光滑得连一丝接缝都找不到,只有远处那一排冰冷的蓝色指示灯依次亮起,像是在冷冷地指引着方向。苏晚尝试着感知外界的情况,却惊讶地发现,她的法则之力在这里仿佛陷入了一片规则的泥沼,受到了极大的压制,只能勉强在帆体内部流转。霍凛的状况稍微好一点,他的信标好像拥有一定的本地权限,但也仅仅被限制在最低层级,只能接收一些基础指令。
“他们把咱们当成病毒了。”霍凛的声音低沉而无奈,他试着与那个合成音沟通,表明他们的身份和此行的来意,然而得到的只是一遍又一遍重复的隔离指令。
维度帆最终被拖到了一个巨大的纯白色球形空间中央,四周的墙壁瞬间合拢,形成了一个完全密封的隔离单元。紧接着,无形的力场渗透进来,开始对帆体以及里面的苏晚和霍凛进行极为细致,甚至可以说是粗暴的扫描和分析。苏晚感觉自己的法则结构被一遍又一遍地剖析,秩序之树被标记出了数十个“潜在风险点”,特别是那些曾经与暗紫能量接触过的部分,被重点标注为“高度可疑”。而霍凛呢,则被重点扫描他的灵魂信标以及和苏晚之间的法则连接。
更让他们心里一紧的是,那个被苏晚用法则囚笼禁锢着的、盛放着暗紫色结晶尘埃的隔离区域,被单独标记了出来,一股强大的抽取力场开始作用在上面,试图强行突破苏晚的禁锢,把样本取走!
“不能给他们!”苏晚瞬间做出了判断。这尘埃实在是太诡异了,她根本不确定这里的“人”有没有能力安全地处理它,更担心他们会利用这尘埃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她立刻全力维持着囚笼的稳定,与那股抽取力场形成了僵持状态。
霍凛也马上将自身权限提升到当前所能达到的极限,发出警告:“警告!该样本具有高度活性及未知污染性,强行突破禁锢可能导致泄露风险!”他的警告似乎起了点作用,抽取力场的强度稍微减弱了一些,但并没有停止,显然隔离系统还在权衡风险与收益。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隔离单元内突然亮起一道新的投影。这次可不是那种冰冷的合成界面,而是一个模糊的、由光线勾勒出来的人形轮廓。一个略显苍老,但又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直接响了起来,打破了合成音的单调独白:“停止抽取程序。权限认证:守护者序列,G - 11。”随着这声音落下,抽取力场瞬间消失了。
那个轮廓“看”向苏晚和霍凛,那道目光(如果能把这光线称作目光的话)在苏晚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融合了‘起源’与‘终末’的新生法则……还有‘虚无之影’的痕迹……有趣。”他的声音带着一种研究者特有的审视意味,“K - 07β,你回来得比预计晚了七个周期。而且,你带回来的‘附加品’……相当棘手。”他这话,指的可能是苏晚,也可能包括那紫色尘埃。
“长老,”霍凛(或者说K - 07β)赶忙试图交涉,“我们需要答案。关于我的身份,关于‘虚无之影’,关于地球现在的状况。”
“答案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光影长老的声音依旧没有一丝波澜,“首先,得证明你们是‘无害’的,尤其是你,未知的法则生命体。”他说着,指向了苏晚,“你需要进入‘净化回廊’,接受本源级别的审查与‘消毒’。至于那份样本,”他又看向囚笼,“将由最高级别的封印术式来处理。这是底线。”
所谓的“净化回廊”,光听名字就知道绝非善地。苏晚能感觉到秩序之树传递来强烈的预警。那地方说不定比维度乱流还要危险,看样子是专门用来剥离一切“异常”的。而交出紫色尘埃,同样充满了未知的风险。
就在苏晚权衡利弊的时候,囚笼中那撮原本毫无动静的紫色结晶尘埃,在接触到光影长老散发出的、某种独特的能量频率后,内部突然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就像心跳一样的脉动光芒!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苏晚和霍凛,甚至连那位光影长老,都清楚地捕捉到了这一异动!
光影长老的轮廓猛地凝实了一瞬,这细微的变化显示出他内心的不平静。“它……对守护者序列的能量有反应?”这显然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通常情况下,“虚无之影”的造物会对代表秩序与生命的能量产生排斥和攻击性,可这种细微的、仿佛“识别”一般的共鸣,从来都没有过相关记录。
这一异常情况,似乎暂时改变了长老的态度。他沉默了片刻,那道审视的目光在苏晚、霍凛和囚笼之间来回扫视。“计划变更。”他最后说道,声音依旧冰冷,但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意味,“K - 07β,你带她去‘初始之间’,进行初步接触评估。样本暂时由你保管,但必须处于双重禁锢之下。我会调动‘寂静修女会’负责外围警戒。”
“‘初始之间’?”霍凛的意识中自动浮现出相关信息——那是用来接触高度不可预测,但又具备潜在价值的未知存在的地方,与其说是个接待室,倒不如说是一个布满封印的、最高等级的……观测牢笼。而“寂静修女会”,则是休眠港内专门处理极端污染事件的、最为冷酷无情的特殊部队。
他们并没有被释放,只是从一个隔离的地方换到了一个更具研究价值的“牢房”。而那份紫色尘埃对守护者能量的异常反应,就像一个无声的冷笑,隐隐暗示着“虚无之影”与这座看似绝对秩序的休眠港之间,或许存在着某种不为人知的……隐秘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