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于规则的经纬之间无尽延展,苏晚感觉自己仿若化为无形之弦,轻轻拨弄着存在的基本律动。起源的温暖与终末的冷寂,在她全新的存在形态里相互交织,不再是相互冲突的矛盾体,反倒像是两种和谐共鸣的美妙音色。
她“看”到了——秩序之心上萌生出的那枚嫩芽,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蓬勃舒展。叶片上流转着银色的秩序纹路与翠绿的生命光华,两者相得益彰。整个星球因这平衡的构建而重焕生机,此前被侵蚀的土地开始缓缓净化,扭曲的生物也逐渐恢复原本模样。她甚至能感知到,洛影抬头望向晴朗天空时,那声如释重负的叹息;能体会到云清羽在孢子森林深处,传来的带着欣慰的精神波动。一种创造与守护带来的宁静之感,在她心间充盈蔓延。
然而,就在这片新生的和谐乐章之中,一丝极其微弱却又格外突兀的杂音,如同隐匿于华丽织锦之下的毒刺,轻轻触碰到了她高度敏锐的规则感知。而这杂音,竟是源自霍凛的身旁。
苏晚将部分意识凝聚起来,宛如轻柔的微风,悄然拂过现实层面。她“看到”霍凛依旧处于昏迷状态,只是眉心的盟约印记已然彻底消失不见,他的气息平稳且悠长,仿佛只是在沉沉沉睡。可就在他身侧的空间,规则呈现出一种极其细微、却又极不自然的“褶皱”。这褶皱并非是对规则的破坏,反倒更像是一种……寄生。它巧妙地攀附在新生的秩序法则之上,汲取着从中逸散的能量,其核心散发出来的,正是那缕本应随着苏世宏一同湮灭的、带着偏执与疯狂计算意味的意识涟漪!
这缕意识涟漪没有实体,也没有具体形态,仅仅是一段顽固不化、拒绝被净化的“执念程序”,恰似计算机病毒一般,潜藏在新生系统的底层代码之中。苏晚尝试运用新生的法则之力去解析、抚平这缕褶皱,却发觉它异常狡黠,总能顺着规则的变化四处流动、躲藏,甚至还能反过来借助秩序之力隐藏自身。它似乎在等待着某个特定的时机。
与此同时,苏晚不断扩张的感知察觉到更远处,林薇薇势力的残党内部一片混乱,还有一些原本依附于“衔尾蛇”的边缘组织,正趁着秩序重塑初期的权力真空,蠢蠢欲动。这些动荡局势,竟在无形中为那缕执念程序提供了某种滋养,混乱成了它最好的掩护。苏晚意识到,父亲留下的“遗产”远非一道简单的意识烙印那般简单。这分明是他精心布局的后手,一个深深扎根于规则层面的“逻辑炸弹”。它并不主动发起攻击,只是静静潜伏着,等待新秩序出现哪怕一丝一毫的裂痕或动荡,便会趁机而入,妄图重新编译一切,将世界拉回到他所设定的“超脱”轨道。而想要彻底清除它,需要极其精细的操作,稍有不慎,就可能破坏刚刚建立起来的脆弱平衡。
就在苏晚全神贯注,试图锁定并剥离那缕执念程序的时候,一直沉睡的霍凛,突然猛地睁开了双眼!但他的眼神全然不见往日的冷静与深情,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洞的银白,毫无情感色彩,唯有绝对的计算与理智——这是盟约印记力量过度激发,与他自身意识深度融合后,暂时压制了人性情感的“绝对理智”状态。此刻的他,仿佛已然化身为盟约的执行终端。
“检测到规则层级异常变量。执行深度扫描与净化协议。”他那冰冷的声音响起,不带丝毫波澜。根本不给苏晚任何反应的时间,一股庞大、纯粹且不容置疑的银色能量,从霍凛体内猛然爆发,犹如精准无比的灭杀射线,瞬间笼罩了那缕执念程序以及其周围大片区域的空间!这股力量霸道至极,目的便是要彻底抹除一切“异常”,不仅包括那缕执念,还包括……可能被其“污染”的、苏晚刚刚建立起来的、连接起源与终末的、极其细微的规则纽带!
苏晚的新生法则之力感受到了威胁,本能地进行抵御,翠绿与银灰的光晕在她与霍凛之间激烈碰撞,规则的冲突引发周围空间一阵扭曲震荡!“霍凛!住手!那不是靠毁灭就能解决的!”苏晚试图将意念传递过去,然而处于绝对理智状态的霍凛,似乎根本无法接收任何情感层面的信息,只是机械地执行着“净化”指令。
执念程序在银色能量的猛烈冲击下,发出无声的尖啸。它不仅没有立刻消散,反而像是被逼入了绝境,开始疯狂地抽取周围所有的能量,其中既包括霍凛释放出的部分净化之力,也包括苏晚用于防御的法则能量。它的形态开始扭曲、膨胀,散发出不稳定的、毁灭性的波动——它竟然要自爆,企图拉着这片新生的规则网络同归于尽!
千钧一发之际,苏晚做出了一个极其冒险的决定。她不再抵抗霍凛的净化之力,也不再强行约束那即将自爆的执念程序,而是毅然敞开了自身作为“桥梁”的核心!她以自身为容器,主动将那缕膨胀的、充满毁灭能量的执念程序,连同霍凛那部分霸道的净化之力,一同引导、吸纳进入自己刚刚与规则融合的意识本源深处!这是当下唯一的办法,只有将爆炸约束在她自身之内,才能避免波及外界新生的秩序。
然而,这两股截然相反、却都强大无比的力量在她核心处碰撞的瞬间,难以想象的撕裂感几乎让她瞬间失去意识。她的身影在现实与规则层面同时变得明灭不定,仿佛随时都会彻底消散。而在她意识陷入混沌的最后一刻,她模糊地感知到,那枚在遥远秩序之心上茁壮成长的嫩芽,似乎与她此刻的危机产生了共鸣,其中那点微不可察的暗红,骤然亮起!一股并非源于她、也并非源于霍凛或苏世宏的、带着古老蛮荒气息的意志,顺着那嫩芽与她的连接,如同沉睡了无数纪元的古神,第一次……睁开了“眼睛”,将目光投注到了这场发生在规则源点的冲突之上。这第三股意志,究竟是敌是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