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怀

又是一年桂花开时，林野背着画板站在梧桐大道上。他不再是初入校园的新生，帆布包上别着的梧桐叶徽章，是去年校庆时从校史馆老馆长手里接过的——那是用陈砚当年埋在树下的画笔残骸，熔铸后做成的纪念章。

老馆长说，2023年深秋，有人在艺术楼旧址的梧桐树下埋了个铁盒，里面除了信，还有一张未完成的素描：画的是两个白发老人坐在长椅上，背后的梧桐叶落满肩头。“埋盒子的人留了张字条，说等这棵树的叶子再落满三次，就把这些东西交给懂‘情怀’的人。”林野摸着徽章上的纹路，忽然想起爷爷抽屉里那支断了尖的铅笔，笔杆上刻着的“砚”字，和徽章上的笔迹一模一样。

他走到当年埋信的花坛前，那棵小梧桐树已经长得比人高。弯腰时，指腹触到泥土里一块硬硬的东西——是个陶瓷罐子，罐口用红布封着，布上绣着半片梧桐叶，和林舟学籍卡上的素描图案分毫不差。

打开罐子，里面没有别的，只有一叠画稿和一个旧笔记本。画稿上全是梧桐大道的四季：春天抽芽的新绿，夏天浓荫里的光斑，秋天铺满地的金黄，冬天裹着雪的枝桠。每张画的角落都有个小小的“砚”字，最后一张画的背面，写着一行小字：“阿舟，我等不到你一起看第四场雪了，但我把四季都画下来了，你要是回来，就能看见。”

笔记本是陈砚的。最后一页的日期停在2023年10月16日，字迹已经有些歪斜：“今天医生说我撑不过这个月了，我把画稿和笔记本埋在我们常坐的长椅下面。要是有一天，有人能看懂这些画里的梧桐，就请他告诉阿舟，我没走，我只是提前去等他，在我们说好的梧桐树下。”

林野抱着画稿坐在长椅上，风卷着梧桐叶落在画纸上，像是有人轻轻拂过纸面。他忽然明白，爷爷和陈砚从未真正离开——那些藏在画稿里的思念，埋在树下的约定，早就随着梧桐树的年轮，长成了这所校园里最温暖的“情怀”。

夕阳西下时，他拿起爷爷留下的那支断铅笔，在最后一张画稿的空白处添了一笔：两个少年并肩站在梧桐树下，手里各拿着一片刚捡的梧桐叶，笑容落在风里，和远处实验楼的轮廓，拼成了一幅完整的画。

后来每年秋天，梧桐大道上都会多一张画——有时是晨光里的梧桐，有时是细雨中的长椅，每张画的角落都有两个小小的字：“等你”。林野知道，这是他替爷爷和陈砚，写给岁月的回信，也是写给所有藏着遗憾却依然温暖的“情怀”的，一封永远不会结束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