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
两日。
三日。
沈砚如同被钉死在了这片绝域。他维持着那个怀抱的姿势,承影剑依旧贯穿在萧烬的身体里,仿佛那是连接他们之间唯一的、冰冷的纽带。他的身体早已冻得麻木,意识在极寒与那三日三夜不断回响的“你明明动心了”的魔咒中浮浮沉沉。玄门清气在体内艰难地流转,如同即将冻结的溪流,维持着他最后一丝微弱的生机。
直到第三日的黄昏。肆虐了数日的风雪,奇迹般地有了一丝短暂的停歇。铅灰色的云层裂开一道缝隙,一抹残阳如血,带着垂死挣扎般的凄艳,挣扎着泼洒在孤峰之上,给这银装素裹的绝域镀上了一层短暂而悲凉的金红。
这突如其来的、带着微弱暖意的光,似乎惊醒了沈砚那冻结的识海。
他的眼睫,覆盖着厚厚的冰霜,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空洞的视线缓缓下移,落在了怀中。
怀中的人,早已冰冷僵硬,被厚厚的积雪覆盖了大半,只露出苍白的侧脸和颈项。玄色的衣袍被血浸透,又被严寒冻结,呈现出一种暗沉的、脆硬的质感。沈砚的目光,无意识地滑过萧烬腰间那早已被冰雪覆盖的、不起眼的旧刀柄。刀柄末端,似乎系着什么。
那是一个小小的、用褪色红绳系着的剑穗。
极其普通,玄青色的丝线编织,早已被岁月和风霜磨砺得粗糙、暗淡,甚至有些地方丝线已经散开。它安静地垂在那里,与萧烬一身玄色几乎融为一体,毫不起眼。
沈砚的呼吸猛地一窒!一股尖锐的、迟来的痛楚,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凿穿了他冰封三日的心防!
这个剑穗……他认得!无比熟悉!
是当年他刚刚拜入玄门,还是一个不起眼的外门弟子时,自己笨拙地用宗门发放的制式丝线编织的第一个剑穗!粗糙,简陋,甚至有些歪扭。后来他剑术精进,地位攀升,有了更好的、更精致的剑穗,这个最初练手的拙劣之作,早已不知被随手丢弃在哪个角落,彻底遗忘在尘埃里。
它……怎么会在这里?
它……怎么会在萧烬的刀柄上?
它……怎么会……被如此珍而重之地系着,保存了……十年?
一个荒谬绝伦、却又带着毁灭性力量的念头,如同惊雷般在他死寂的心湖中炸开!他僵硬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伸向那个被冰雪半掩的褪色剑穗。
指尖触碰到冰冷粗糙的丝线。他笨拙地、几乎是凭着本能,试图解开那系得死紧的红绳结。冻僵的手指完全不听使唤,几次都未能成功。他固执地、近乎偏执地用指甲抠着那冰冻的绳结。
“啪嗒。”
一声轻微的脆响。不是绳结解开,而是剑穗末端那个小小的、用来压穗的、早已被冻脆的玉豆,在他粗暴的动作下碎裂了,掉落在雪地里。
随着玉豆的碎裂,剑穗末端一小截被紧紧卷裹在里面的、褪色的玄青色丝线,也随之松散开来,垂落下一小片。
而在那卷裹的丝线内侧,靠近断裂处,赫然有几个用极细、极淡的墨迹写下的蝇头小字!那墨迹早已被岁月和湿气洇染得模糊不清,但沈砚还是凭借着修行者过人的目力,在残阳如血的光线下,艰难地辨认了出来:
“莫寻我……”
“珍重此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