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如怒,卷起万丈狂澜,狠狠撞在沈砚的脸上,将他从江南湿热的雨夜骤然拖回这冰封的绝顶。眼前依旧是那张十年后、镌刻了风霜却依旧熟悉的脸,依旧是那双亮得灼人的眼。
“江南的雨……”萧烬的声音穿透风雪,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很凉,也很吵。”
沈砚按在剑柄上的手指,关节绷得死白,几乎要嵌进冰冷的金属纹路里。那雨夜的湿冷与此刻的酷寒交织在一起,仿佛无数细小的冰针,穿透骨髓,直刺入他强行冰封的心湖深处,激起一圈圈无法抑制的涟漪。经脉深处的隐痛骤然加剧,如同毒藤在脏腑间疯狂绞缠,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尖锐的刺痛。他强压下喉头翻涌的腥甜,周身玄门清气猛地一凝,硬生生将那几乎溃堤的痛苦逼回。剑未出鞘,一股凛冽如实质的剑意已冲天而起,搅动得周遭狂舞的雪沫都为之凝滞了一瞬。
“住口。”沈砚的声音比万载玄冰更冷硬,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凿击在冻土上,“前尘旧事,何必再提。”
“何必再提?”萧烬像是听到了世间最可笑的话,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呼啸的风雪中显得破碎而苍凉。他向前又踏出一步,距离沈砚已不足三丈。玄色的衣袍被风扯得猎猎作响,如同垂死挣扎的旗帜。“沈砚,你这般急着斩断过去,是怕了么?”他的目光紧紧锁住沈砚眉间那点刺目的朱砂,“怕想起那竹林里,你避无可避时,眼底一闪而过的……东西?”
沈砚的瞳孔骤然收缩。那并非恐惧,而是一种被彻底掀开伪装的、冰冷的愤怒。他的回答是骤然拔高的、凌厉无匹的剑意!无形的气机如寒潮般席卷,脚下的积雪以他为中心,无声地向外扩散开一圈清晰的涟漪。
“铮——!”
一声清越悠长的剑鸣撕裂了风雪的嘶吼。承影古剑终于出鞘!剑身如一泓幽冷的寒泉,映照着漫天铅灰色的云和萧烬玄色的身影。剑尖微微颤动,遥遥指向萧烬的心口,冰冷的杀意凝若实质。
“拔剑。”沈砚的声音再无一丝波澜,只剩下纯粹的、执行使命般的决绝。
萧烬静静地看着那指向自己心口的剑锋,眼中那簇幽火跳动了一下,随即缓缓熄灭,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沉寂。他嘴角那点习惯性的弧度彻底隐去,只余下一种近乎认命的平静。
“不必了。”他淡淡地说,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风雪吞没。他缓缓抬起手,不是去拔腰间的佩刀,而是轻轻拂过自己玄色的衣襟,动作带着一种奇异的庄重感。
“沈砚,”他的目光越过冰冷的剑锋,再次落在那点朱砂上,声音里带着一种穿透十年时光的疲惫与了然,“我的剑……早已在十年前,为你碎过一次了。”
风雪在这一刻似乎凝滞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