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来,这些年听璇在范闲的梦境中得到了许多力量补充,时常陷入沉睡,像是在修复什么损伤,范闲也渐渐习惯隔上一年半载在某个奇妙的梦境中再次见到她。
……其实还是有些不习惯的。
特别是在她沉睡的时候,范闲总会陷入莫名的焦躁情绪中,总觉得哪哪儿都不对劲,什么都看不顺眼,就连见着那个留着平时逗趣的管家时,他也会阴沉地想把拳头挥到他那张油腻的圆脸上。
听听不在,好烦,想打人。
听听回来了,心花怒放,岁月静好。
听璇丝毫不知道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范闲像是变了个人。
京中来人了,一队红甲骑士,说是范闲的父亲,那个司南伯范建派来接他回京的。
范闲对于这些人的到来说不上欢迎,这些年在澹州日子过得安逸,他对去京都没太大想法,甚至觉得他们的到来打扰了他和听璇的相处——听听最近都不怎么跟着他了。
她不久前刚从长达两年的沉睡中醒来,最近颇有些神秘,就连梦中也很少能见到她的身影。
范闲路过那群守在府里的红甲骑士,心思却全然不在他们身上。
他在想,听听在做什么呢?
本来就郁闷,府里竟然还被人下了毒,幸好那毒并不致死,没出现人员伤亡。
范闲冷着脸一路追踪下毒的人,和那人一番交手,回府之时身边已经跟了一个身材挺拔、眼神坚毅的侍卫。
“奶奶,我回来……”
范闲原本大步流星踏进屋子,下一瞬却瞪大了眼睛愣在门口,满脸不可置信。
滕梓荆的注意力全在范闲身上,此时自然顺着他的眼神望过去。
这一眼看清,他就明白了先前和他交手时还气定神闲的范闲为什么会失态至此了。
那是个美得惊人、美得缥缈、美得不近情理的姑娘,眉与眼含着三春笑意,笑意溅到眼睛底下,凝成一对浅浅的梨涡。
那姑娘微微歪头,声音中蕴着天然的娇纵熟稔:“范闲?”
她尾音上扬,似乎询问他为什么才回来,又似乎藏着恶作剧成功的得意。
范闲一时竟然不敢上前。
是梦吗?是真还是幻?
范老夫人见两人旁若无人的对视,唇边的笑意更深:“闲儿,这位姑娘说是你的朋友,你何时把人家姑娘带回家的?竟不与我说一声,差点叫这姑娘受了惊。”
范闲面对滕梓荆的时候能言善辩,现在却结结巴巴地想要解释:“我,她,她是……”
“奶奶,我昨晚才到的府上,太晚了怕打扰您,范闲这才没有带我去拜见您的,您别生气。”
听璇微微笑着替他解释,目光却始终落在范闲面上,眸中闪过一丝狡黠。
范闲心知她是故意给自己一个“惊喜”,暗暗咬牙,扯出一个假笑,点头表示确实如此。
教了她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把小梦妖养成个白切黑,没想到她第一次发挥就冲自己来啊。
按照她说的话,她岂不是在他院子里待了一晚?虽说这里男女大防并不重,但孤男寡女一个院子待一晚上,任谁都不会觉得他们俩没关系。
——要真有关系还好呢,偏偏小梦妖眼底只有顽皮得意,没有半点杂念。
范老夫人慧眼如炬,一眼就看出这对小儿女之间的眉眼官司,拿起一本书道:“我累了,你们年轻人自己出去玩儿吧,就别在我这儿消磨时间了。”
几人应声后退了出去。
“范闲你看!”
刚一到院子里,听璇就提起裙摆在范闲面前踮脚转了一圈,层层叠叠的裙摆如花瓣一般散开,美不胜收。
“我能出来啦!”
被叫的范闲眸中散开粼粼碎光,勾起唇角,笑容柔软缱绻。
他十分配合地鼓掌:“听听真棒!”
两人之间的氛围黏黏糊糊,而一边的滕梓荆早就被范闲忘到天边去了。
滕梓荆抱着他的剑,默默瞧着这位范公子方才的满身锐气消失无踪,同世间任何一个坠入爱河的青年人一样,眼睛里都绽放出温柔的光。
至于那位姑娘……
他的目光从她姣美的面上掠过,然后克制守礼地低下头,心中却暗暗叹息:这样的倾世美貌,进京之后必然引起轩然大波。范闲的身份在这澹州城自然无人可比,但在权贵云集的京中,只怕还是差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