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中心地下档案库的霉味混着福尔马林的气息,苏棠踩着咯吱作响的木地板走向B2层电梯。程述白跟在她身后三步远的地方,黑色风衣扫过积满灰尘的台阶,像一匹守护着猎物的黑豹。
"你确定要这么做?"他在电梯门关闭前抓住她的手腕,拇指摩挲着她腕内侧的旧伤疤——那是大二解剖课失误时留下的,形状恰好与尸体手腕的月牙胎记相反。
苏棠没回答。电梯轿厢的镜子映出她苍白的脸,和病历照片里母亲年轻时的轮廓逐渐重叠。当数字跳转到"-2"时,金属门开启的瞬间涌出带着铁锈味的冷风,她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地下二层的走廊比记忆中更加阴暗。应急灯的绿光在斑驳的墙面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苏棠的高跟鞋踩在积水里发出黏腻的声响。程述白突然拽住她的胳膊,将她拉进一扇半掩的防火门后。
"有动静。"他声音压得极低,鼻尖几乎贴上她的发梢。苏棠闻到他袖口残留的火药味,混合着苦橙香水形成某种危险的催情剂。透过门缝,她看见三个黑影正蹲在标有"生物标本"的铁门前,为首的男人转过头——是父亲实验室的前助理研究员张明。
"程砚之给的坐标就在这里。"张明的声音通过通风管道传出来,带着金属变声器特有的嗡鸣,"那丫头要是知道她妈的骨头泡在福尔马林里..."
苏棠的血液瞬间凝固。她看见张明从背包里取出一把医用骨锯,锯齿在应急灯下泛着森冷的光。程述白突然握住她的手,掌心的老茧摩擦着她颤抖的指尖,这个曾经在解剖台上教她持刀的男人,此刻体温透过衬衫袖口灼烧着她的皮肤。
"跟着我。"他带着她贴着墙壁移动,黑色风衣擦过墙面的灰尘簌簌落下。当他们绕到标本室后门时,苏棠听见里面传来玻璃器皿碎裂的声音。
"找到了!"张明的惊呼伴随着液体晃动的声响,"这具胸骨有月牙形胎记...等等,这不是苏明钰!"
苏棠的心脏狂跳如擂鼓。她看见程述白拔枪的动作行云流水,苦橙香水味在枪械的火药味中依然清晰可辨。当第一声枪响在密闭空间炸开时,她本能地扑向最近的标本柜——玻璃碎裂的瞬间,无数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器官标本倾泻而出。
"小心!"程述白揽住她的腰将她护在身下。苏棠感觉后背撞上某个坚硬的物体,温热的液体顺着脖颈流下。她伸手触摸,指尖传来粘稠的触感——是福尔马林浸泡过的玫瑰花瓣,层层叠叠地包裹着一具被酸液腐蚀的骸骨。
骸骨右手腕内侧的月牙形胎记在灯光下清晰可见,苏棠的尖叫卡在喉咙里。她看见骸骨胸腔里镶嵌着半枚蓝宝石胸针,宝石内侧的字母"G"正巧卡在肋骨缝隙间。当程述白用手电筒照亮骸骨面部时,她看见那具被毁容的头骨上,还残留着母亲标志性的珍珠耳钉。
"不是母亲..."苏棠的嘴唇颤抖着,"那这具..."
程述白突然捂住她的嘴。她听见张明在无线电里汇报:"确认目标尸体非苏明钰,重复,非苏明钰..."紧接着是玻璃爆裂的巨响,整个标本室开始剧烈摇晃。
"地下河通道!"程述白拉着她冲向角落的铁门,门轴转动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苏棠最后回头的瞬间,看见那些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器官标本在震荡中漂浮起来,像一群被惊醒的水鬼。
铁门后的阶梯向下延伸进无尽黑暗,程述白的手电筒光束里漂浮着细小的尘埃。苏棠的高跟鞋陷进积水里,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腐殖质的粘稠触感。当他们走到阶梯尽头时,眼前豁然开朗的景象让两人同时僵住——
宽阔的地下河道里漂浮着无数具白布包裹的尸体,河岸两侧的石壁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日期。程述白突然停下脚步,他手电筒照亮的石壁上,赫然刻着"2012.9.17 苏明钰"。
"这是..."苏棠的声音被河水流动的声响淹没。
程述白突然扯开自己的衬衫领口,银质领针在灯光下折射出冷光。他拧开领针底部的暗扣,取出一张被塑封的老照片——照片里的母亲站在梧桐树下,怀中抱着十八岁的苏棠,而站在她们身后的程砚之,正温柔地整理着母亲散落的发丝。
"你母亲失踪那天..."程述白的声音混着河水拍打石壁的声响,"程砚之亲手将她推进了这条地下河。"
苏棠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看见照片背面用钢笔写着一行小字:"G&Y 永远在一起"——那是母亲和程砚之的姓氏首字母,而程述白的真名,正是程砚之的侄子程述白。
当第一具浮尸漂到他们脚边时,苏棠终于看清那具被酸液腐蚀的骸骨手腕上,戴着与母亲同款的珊瑚色珍珠手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