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周的训练几乎是在冷场里过的。
早功时许昕棠和江念一刚站到把杆边,原本凑在一起活动脚踝的张桂源和陈浚铭就默默往另一边挪了挪,留出块明显的空地。江念一捏着把杆的手指紧了紧,许昕棠瞥了眼不远处靠在墙边练腹式呼吸的左奇函——他明明眼角余光扫过来了,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哼着的音阶反而高了半度,像是在刻意划清界限。
倒是陈奕恒没怎么刻意躲开,只是也从不多话。练舞时老师让分组抠动作,许昕棠和江念一被分到跟他、杨博文一组,杨博文全程皱着眉,要么说“你们慢半拍了”,要么干脆绕开她们俩直接跟陈奕恒对动作。陈奕恒倒是偶尔会在老师喊停时,视线扫过许昕棠被汗水打湿的刘海,不过也只停半秒,就转回去看镜子里自己的动作,喉结轻轻滚了滚,没吭声。
有次练完舞收拾东西,江念一弯腰捡掉在地上的发圈,没留意旁边张桂源正往外走,他手里的水瓶“哐当”撞在江念一胳膊上,半瓶水洒了她一袖子。张桂源愣了下,却只皱着眉说了句“走路看着点”,就头也不回地走了。江念一咬着唇没说话,许昕棠拿纸巾帮她擦袖子时,瞥见陈奕恒站在储物柜前,手里攥着自己的毛巾,目光落在张桂源的背影上,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下,随即又松开了,转身拉开柜子门,把毛巾塞了进去。
晚上回宿舍的路上,江念一踢着路边的小石子叹气
江念一他们是不是真的特别不待见咱们啊?
许昕棠踢开脚边一块碎砖,风把她额前的碎发吹起来
许昕棠管他呢
她抬头看了眼远处训练楼亮着的灯
许昕棠反正咱们也就待两个月,练完该走就走,他们讨厌不讨厌的,不影响咱们抠动作就行。
话是这么说,第二天练声乐时,左奇函跟江念一恰好分到相邻的麦克风前。老师让合唱一段和声,江念一刚开口,左奇函像是被刺了下似的偏过头,等老师喊停,他直接跟老师说
左奇函能不能调下位置?我跟她声音不太搭。
是陈奕恒。他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她们身后,手里还捏着谱子,视线落在左奇函身上,语气平平的,听不出情绪。左奇函愣了下,撇了撇嘴没反对,挪到另一边去了。陈奕恒走到江念一旁边的麦克风前站定,侧过脸时,目光扫过许昕棠紧绷的脸,顿了顿,又转了回去,轻声跟江念一说
陈奕恒开始吧
那是他第一次跟她们主动说话。许昕棠看着他挺直的后背,忽然觉得刚才攥得发紧的手心,好像松快了点。
声乐课结束后,江念一拉着许昕棠的袖子小声道谢,眼睛还偷偷瞟了眼正收拾谱子的陈奕恒。许昕棠拍了拍她的手背,没说话,只是往陈奕恒那边多看了两眼——他正把谱子折好塞进背包,指尖蹭过背包带时,好像不经意似的又抬了下眼,刚好跟许昕棠的目光撞在一起。
许昕棠没躲,就那么直愣愣地看着他。倒是陈奕恒先移开了视线,耳根悄悄泛了点红,转身往门口走时,脚步比平时快了半拍。
这之后气氛没立刻松快,但总算没之前那么僵了。至少练舞时杨博文不会再刻意绕着她们走,偶尔还会在老师指出许昕棠某个转身动作不稳时,皱着眉丢下句
杨博文膝盖再绷紧点
张桂源还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样子,不过有次许昕棠练体能时低血糖犯了,蹲在地上冒冷汗,他路过时顿了顿,从口袋里摸出颗水果糖“啪”地丢在她脚边,丢下句“麻烦”就走了。许昕棠捡起糖剥开,橘子味的甜意漫开时,看着他梗着脖子走远的背影,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左奇函倒是没再明着提换位置,只是练和声时总跟江念一保持着半臂距离。有次江念一唱错了个音符,自己懊恼地拍了下谱子,左奇函刚好在旁边喝水,瞥见她红了的眼眶,顿了顿,低声说:“刚才那个升调,你气息沉得太急了。”说完又赶紧别过脸,好像刚才说话的不是他。江念一愣了愣,小声说了句“谢谢”,他没应,耳朵却悄悄红了。
陈奕恒跟许昕棠的交集倒是多了些。有次练到深夜,许昕棠还在对着镜子抠一个wave动作,腰扭得生疼也没找到感觉。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陈奕恒拿着瓶水站在她旁边,看了眼镜子里的她,伸手虚虚地比了个弧度。
陈奕恒胯先送出去,腰不用硬挺,顺着劲带
许昕棠跟着他说的试了试,果然顺多了。她转过身想道谢,却见他手里的水瓶正往下滴水,顺着指尖落在地上。
陈奕恒往窗外看了眼,夜色浓得化不开,训练楼的灯只剩这一间还亮着。
陈奕恒太晚了,再练也记不住,回去吧
许昕棠噢噢
许昕棠收拾东西时偷偷看他,他正靠在墙上玩手机,屏幕光映在他脸上,看不清表情。等两人一起走出训练楼,晚风一吹,许昕棠忽然想起什么,问他
许昕棠你怎么还没走
陈奕恒我有事耽搁了一下
许昕棠没拆穿他,只是看着路灯下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偶尔碰在一起,又悄悄分开,心里忽然软乎乎的。她低头踢着石子,忽然觉得,这两个月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