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目光”带来的并非物理上的压力，而是一种存在层面的锁定与否定。仿佛整个神骸彼岸的规则都在排斥张小北，将他标记为必须清除的“错误代码”。脚下的虚无基底变得如同流沙，试图将他吞噬。周围凝固的死寂仿佛活了过来，化作无形的枷锁，缠绕他的神躯，侵蚀他的神格。

零一的光影在剧烈干扰下几乎溃散，只能勉强维持核心不灭。星萤和小雅更是如同暴风雨中的小舟，在那超越理解的威压下，连保持意识清醒都变得极其艰难。

远方的暗灰色雾霭如同沸水般翻涌，一个无法形容其庞大的轮廓正在其中缓缓显现。它没有固定的形态，时而像是一只由无数破碎星辰构成的巨眼，时而又如同一个吞噬一切的黑暗漩涡，时而又化作横跨虚空的、由纯粹“无”的概念构成的利爪。它所过之处，那些漂浮的神骸残骸，无论是星球碎片还是规则尸骸，都如同被橡皮擦抹去一般，无声无息地消失，连一丝尘埃都未曾留下。

这就是清道夫！ “观察者”用于清理“异常变量”的终极工具！其存在本身，就是对“存在”的绝对否定！

【分析失败……目标能量结构无法解析……行动模式无法预测……建议……立即脱离！】零一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无力感。逻辑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显得如此苍白。

“怎么脱离？！”星萤绝望地喊道，源初石板打开的通道在他们踏入彼岸后就已经闭合，这片区域的空间结构被清道夫的力量完全搅乱，根本无法进行常规意义上的穿梭。

张小北咬紧牙关，神格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燃烧，淡金色的心火光晕强行撑开一片狭小的安全区域，抵御着那无处不在的否定之力。他能感觉到，清道夫的力量层级远超他的想象，正面抗衡毫无胜算，甚至连拖延时间都极其困难。

“它……它不是靠能量或规则攻击……”小雅脸色苍白，凭借着共鸣体的特质，她感知到了更本质的东西，“它在直接‘删除’……删除目标存在的‘定义’！”

删除定义！这意味着清道夫的攻击无视防御，直接作用于“存在”这个概念本身！一旦被其力量彻底覆盖，张小北将从根源上被抹除，仿佛从未存在过！

就在这时，那庞大的轮廓彻底从雾霭中探出，化作一只纯粹由“虚无”构成的巨手，覆盖了整片视野，朝着张小北他们所在的区域，缓缓地、却又无可阻挡地按下！

没有风声，没有能量波动，只有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消失”感扑面而来。巨手所过之处，一切皆化为乌有。

躲不开！抗不住！

死亡的阴影前所未有的浓郁！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张小北的目光猛地扫过周围那些漂浮的、蕴含着不同宇宙规则信息的残骸碎片。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中闪现！

“零一！计算所有残骸的规则残留信息！寻找与源初石板，或者与‘观察者’力量相斥的规则片段！”他嘶吼着下令，同时将自身神念与源初石板深度连接。

零一的核心爆发出最后的算力，在清道夫带来的巨大干扰中，艰难地扫描、分析着附近那些破碎的规则符号。

【发现目标！左前方，那块暗红色晶体碎片，其内部残留着强烈的‘混沌演化’规则，与当前宇宙的‘有序框架’及‘观察者’的‘绝对定义’存在根本性冲突！】零一迅速锁定了一块不起眼的、内部仿佛有血色雷光闪烁的晶体碎片。

“就是它！” 张小北没有丝毫犹豫，神念化作一只无形大手，猛地将那块暗红色晶体碎片抓取过来！同时，他催动源初石板，不是用于防御，而是引导其力量，如同一个放大器，将他自身的心火与那块晶体碎片中的“混沌演化”规则强行激发、融合！

这不是有序的运用，而是疯狂的引爆！

轰！！！一股混乱、暴烈、充满毁灭与新生矛盾的暗红色能量洪流，以张小北为中心，猛地爆发开来！这股力量并不受他控制，它疯狂地冲击着周围的一切，包括清道夫那只按下的虚无巨手！

滋滋滋——！暗红色的混沌洪流与虚无巨手接触的瞬间，发出了一种仿佛冷水滴入热油般的、令人牙酸的异响！那绝对否定的力量，竟然被这混乱不堪、自相矛盾的规则短暂地阻滞了一下！

混沌，对抗绝对秩序！演化，对抗静态定义！

这并非力量层面的对抗，而是规则本质的相互冲突！清道夫的力量旨在将一切归于“无”和“有序”，而这混沌规则却代表着永恒的“有”和“变化”！虽然这块碎片残留的规则强度远不及清道夫，但其本质上的相斥性，造成了这短暂的空隙！

“有用！”星萤惊呼。

但张小北的脸色却更加苍白。强行引爆并引导这种不受控的混沌规则，对他的神格和灵魂造成了巨大的反噬，他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要被那混乱的意念撕碎。手中的源初石板也发出了痛苦的嗡鸣，作为“有序”侧的代表，它本能地排斥这种混乱。

清道夫的虚无巨手只是停滞了一瞬，随即变得更加凝实，那“删除”的力量更加集中，暗红色的混沌洪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蒸发、抹除！

它被激怒了！或者说，它执行清除程序的优先级被提升了！

“不够！还需要更多！更强烈的冲突！”张小北嘴角溢出金色的血液，对着零一咆哮。

零一的光影在数据风暴中摇曳。【右侧！那截断裂的、仿佛由无数哭泣面孔构成的灰色石柱！残留着‘集体悲愿’规则，与‘观察者’的‘绝对理性’存在强烈情感对立！】

“拿来！” 张小北再次出手，神念抓向那截灰色石柱，同时引导心火与源初石板，将其中的“集体悲愿”——那无数失败神祇与文明最终的不甘与怨恨——引爆！

呜——！！！灰色的、充满绝望与诅咒的能量浪潮席卷而出，与混沌洪流交织在一起，如同泣血的悲歌，撞向清道夫的虚无巨手！

这一次，阻滞的效果更明显了一些！虚无巨手的前沿甚至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信号不良般的“闪烁”！

情感，对抗绝对理性！悲愿，对抗冷漠观察！

清道夫的“删除”进程再次被拖延，但它依旧在稳步推进，两种引爆的规则力量正在被快速消耗。

张小北如同一个走在钢丝上的疯子，不断抓取着周围神骸中与“观察者”体系相斥的规则碎片，将其引爆，形成短暂的屏障。

他引爆了蕴含“绝对自由”规则的破碎羽翼，对抗“预设框架”；他引爆了蕴含“无限增殖”规则的扭曲肉块，对抗“资源限制”；他引爆了蕴含“悖论存在”规则的莫比乌斯环状金属，对抗“逻辑自洽”……

每一种相斥规则的引爆，都让他承受着巨大的反噬，神格摇摇欲坠，心火明灭不定。但他撑住了！凭借着源初石板的调和（尽管痛苦）和他自身坚韧无比的意志，他在这绝境中，硬生生开辟出了一条挣扎求存的血路！

清道夫的虚无巨手被各种混乱、矛盾、相斥的规则力量阻挡在外，暂时无法落下。但它那冰冷的“目光”始终锁定着张小北，仿佛在计算着最佳的攻击路径，或者……在等待他力竭的那一刻。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星萤看着张小北不断受损的神躯，焦急万分，“我们的力量是有限的，它看起来……几乎是无限的！”

零一也在疯狂运算：【根据清道夫表现出的能量惰性及规则覆盖速度推算，宿主当前策略最多还能维持……十七秒。十七秒后，规则碎片耗尽或宿主神格崩溃，清除程序将继续执行。】

十七秒！

死亡的倒计时，如同丧钟在耳边敲响！

张小北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他看向了手中光芒黯淡、裂纹又多了几道的源初石板。

还有一个办法…… 一个更加疯狂，赌上一切的办法！

既然源初石板是“观察者”体系的“说明书”，那么它内部，是否也隐藏着与“观察者”力量同源，但或许能被反向利用的……后门或者漏洞？

他要做的，不再是引爆外来的规则，而是……逆向解析并冲击源初石板本身！试图在其中找到一丝可以利用的、属于“造物主”的破绽！

这无异于在引爆一颗不知道当量的炸弹！可能伤敌，更可能自毁！

但没有时间犹豫了！

“零一！小雅！星萤！将你们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念，全部给我！”张小北发出了最后的吼声，“帮我……锁定石板的核心！”

他没有解释，但同伴们毫不犹豫地照做了。零一的数据流、小雅的共鸣之力、星萤的能量感应，三者与张小北的神力、心火融为一体，化作一股前所未有的、凝聚了所有信念与决绝的力量洪流，狠狠地撞向了张小北手中的源初协议石板！

“以我等‘变量’之名——” “质问这‘既定’之实！” “洞开吧！！！”

轰隆隆——！！！

源初石板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不再是纯白或金色，而是一种混乱到极致的、仿佛包含了所有色彩又排斥所有色彩的灰光！

一股无法形容其性质的冲击波，以石板为中心，呈球形向四面八方扩散！

这股冲击波并非能量攻击，它仿佛一种信息扰流，一种存在质疑！

它扫过清道夫的虚无巨手。那无可阻挡的巨手，第一次……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其凝实的结构出现了明显的紊乱和扭曲，仿佛某种底层指令受到了干扰！它扫过周围的神骸残骸。一些残骸仿佛被注入了短暂的“活性”，发出了回光返照般的悲鸣或怒吼！它扫过无尽的死寂彼岸。那暗灰色的雾霭被搅动，仿佛这片永恒的坟场，被这疯狂的举动……惊动了！

有效！但这代价…… 张小北手中的源初石板，在发出这惊天动地的一击后，“咔嚓”一声，表面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光芒彻底黯淡下去，仿佛变成了一块真正的顽石。而他本人，更是神躯破碎，金色的神血如同泉涌，意识瞬间陷入了无边的黑暗，向下坠落。

“北哥！！” 小雅和星萤的惊呼声中充满了绝望。

零一的光影试图接住他，却同样虚弱不堪。

清道夫的虚无巨手在剧烈波动后，似乎重新稳定了下来，但那冰冷的“目光”中，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审视？以及更加明确的……抹杀意图！

它不再缓慢按压，而是骤然加速，朝着坠落中的张小北，以及他身边的同伴，发起了最终的、毫不留情的终结一击！

然而，就在这最终绝望的时刻——

异变再生！

那片被信息扰流惊动的暗灰色雾霭深处，某个此前一直沉寂的、巨大到难以想象的阴影，似乎被某种同源的气息（或许是破碎的源初石板，或许是张小北那凝聚了所有信念的最后一击）所吸引，缓缓地……蠕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道细微的、仿佛由无数宇宙生灭之音汇聚而成的叹息，跨越了无尽的虚无，轻轻拂过。

那加速落下的清道夫巨手，在这声叹息拂过的瞬间，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猛地……停滞在了半空！

不止是巨手，整个神骸彼岸的“删除”进程，仿佛都被按下了暂停键！

一道微弱的、却带着某种古老而威严意志的流光，从雾霭深处的阴影中射出，卷住了坠落中的张小北和他濒临崩溃的同伴，随即猛地缩回。

下一刻，张小北等人的身影，连同那道流光，一起消失在了原地。

清道夫的虚无巨手悬停在半空，冰冷的“目光”注视着他们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动作。那毫无情感波动的意志中，似乎第一次出现了某种无法理解的……迟疑。

神骸彼岸，重归死寂。

但这一次，死寂之中，似乎多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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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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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预告：在最终关头，是谁出手救走了张小北？那雾霭深处的古老阴影是何存在？破碎的源初石板将何去何从？清道夫的“迟疑”又意味着什么？绝境逢生之后，等待张小北的，是新的希望，还是更深层的谜团？请看下一章《古老阴影与残神议会》。

虚无猎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