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雾总是带着点黏热的潮气,像浸了水的棉絮,贴在老城区的墙根上。杨博文抱着冰镇西瓜往巷尾走,塑料袋勒得手指发红,远远就看见左奇函蹲在回声信箱前,不知在摆弄什么。
“你在干嘛?”他走近了才发现,左奇函正往信箱侧面钉一块小木板,上面用丙烯颜料画了只简笔画的猫,歪着头,爪子搭在信箱口,像在守着什么秘密。
“给信箱添个‘守护神’。”左奇函直起身,额角沁着薄汗,伸手接过西瓜,“昨天路过文具店,看见颜料打折,就想着画点什么。”他指尖在猫耳朵上蹭了蹭,“像不像你家那只总偷溜到巷口的橘猫?”
杨博文确实养了只橘猫,叫“雾团”,总爱在雾天跑到信箱旁打盹,好几次被他抓现行时,正蹲在信箱顶上舔爪子。“挺像的,就是你这画技……”他故意拖长音,看着左奇函瞪他,才笑着补充,“比上次织的手套强多了。”
左奇函轻哼一声,从口袋里摸出个小铁盒,打开来是满满一盒晒干的桂花。“去年秋天捡的,我妈说能泡茶。”他往信箱里倒了一小撮,桂花的甜香混着雾的潮气漫开来,“以后投信的人,说不定能闻到香味。”
杨博文忽然想起上个月,他在画架上贴了张便利贴,写着“想看橘子海”,第二天左奇函就拉着他坐了两小时公交去海边。那天雾大,海是灰蒙蒙的,左奇函却从背包里掏出罐橘子味的汽水,递给她说:“先喝口橘子海,等雾散了,真正的海就来了。”
“对了,”左奇函忽然从身后拿出个相框,里面是张拍立得照片——是他们在海边的背影,雾里的海和天连成一片,两人的肩膀靠在一起,手里都举着橘子汽水。“洗出来了,放信箱里当‘镇箱之宝’怎么样?”
杨博文点头,看着他把相框小心翼翼地塞进信箱上层。阳光从雾里挤出来,照在照片上,汽水罐的反光晃了眼。他忽然发现,回声信箱里早就不止有信了——有歪扭的毛线手套,有刻着名字的鹅卵石,有泛黄的旧信,还有这张带着橘子香的照片,像把他们的时光,都封进了这雾里的信箱。
橘猫“雾团”不知什么时候溜了过来,蹭着杨博文的裤腿,左奇函弯腰把它抱起来,猫爪在他怀里不安分地扒拉,差点打翻装桂花的铁盒。“你看,连它都知道这是我们的秘密基地。”他笑着说,猫在他怀里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雾渐渐散了,蝉鸣从梧桐叶里钻出来,带着夏末的燥热。杨博文切开西瓜,红瓤的汁水顺着刀缝流下来,左奇函咬了一大口,汁水沾在嘴角,像偷喝了西瓜汁的猫。“下周去看萤火虫吧?”他含糊不清地说,“我查了,郊外的湿地公园有。”
“好啊。”杨博文也咬了口西瓜,甜丝丝的汁水漫到心里。风从巷口吹进来,带着桂花的香和西瓜的甜,回声信箱上的猫画像在风里轻轻晃,像在笑他们把心事藏了满箱,却早就在彼此眼里,看得清清楚楚。
左奇函把吃剩的西瓜皮扔进垃圾桶,回头时撞进杨博文的目光里,两人都笑了。其实不用等雾散,也不用等回信,因为最好的回声,从来都在对方的眼睛里——像这夏雾里的光,像这甜津津的西瓜,像这藏满了秘密的信箱,温柔得,让人想把时光都停在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