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打开的瞬间，祝柒延就后悔了。

她不该答应来参加这个业内交流晚宴的。

不远处，何浩楠正端着香槟杯与人谈笑风生。他穿着剪裁得体的深灰色西装，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向脑后，嘴角挂着那抹她再熟悉不过的、介于自信与傲慢之间的笑容。

三年了。从大学辩论赛的初次交锋，到毕业后在同一行业的竞争，他们就像两条平行线，永远对视，永不交融。

不重要的角色小雨:看什么呢？

同事小雨碰了碰她的胳膊，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不重要的角色小雨:哦，是何总监啊。听说他们公司刚拿下城东那个大项目，风头正盛。

祝柒延收回目光，端起一杯果汁，

祝柒延不过是运气好。

不重要的角色小雨:你们不是大学同学吗？去打个招呼吧。

祝柒延不熟。

祝柒延抿了一口果汁，酸甜的芒果汁此刻尝起来却有些苦涩。

大学时代的何浩楠是风云人物，聪明绝顶又张扬跋扈。而祝柒延则是靠奖学金维持学业的普通学生。第一次交锋是在哲学选修课上，何浩楠支持“人性本善”，祝柒延坚持“人性本恶”，那场辩论让何浩楠第一次在课堂上哑口无言。

从此，他们成了彼此的影子对手。任何有何浩楠参加的竞赛，祝柒延必定报名；任何祝柒延擅长的课程，何浩楠必然要拿最高分。毕业晚会上，何浩楠甚至当着所有人的面举杯对她说：

何浩楠祝柒延，有你这个对手，是我大学四年最大的收获。

这句话像一根刺，一直扎在祝柒延心里。她不要做他的“对手”，她要赢他，彻底地。

工作后，他们巧合地进入同一行业的不同公司。三年间，七次项目交锋，祝柒延只赢了两次。最近一次，就是何浩楠刚刚拿下的城东项目。

祝柒延我去下洗手间。

祝柒延对小雨说，转身向宴会厅外走去。

她在洗手间的镜子前补妆，看着镜中的自己。三年职场打拼，她早已不是那个需要靠兼职维持生活的穷学生，但每当遇到何浩楠，她总觉得又变回了那个需要拼命证明自己的女孩。

何浩楠还是老样子，一遇到我就躲。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祝柒延从镜子里看到何浩楠倚在门框上，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祝柒延何总监走错地方了吧，这是女洗手间。

祝柒延面无表情地继续涂口红。

何浩楠看到你往这边来，就跟过来了。

何浩楠走进来，顺手关上门，

何浩楠好久不见，不聊聊？

祝柒延我们有什么好聊的？项目已经被你拿下了，现在是来炫耀的吗？

祝柒延转过身，直视着他。

何浩楠轻笑一声，

何浩楠那个项目对你很重要？

祝柒延没说话。何止重要，为了那个项目，她带领团队准备了三个月，每天工作到凌晨。

何浩楠我知道你付出了很多，

何浩楠向前一步，

何浩楠但商场如战场，不讲情面。

祝柒延我们之间有过情面吗？

祝柒延冷笑。

何浩楠沉默了片刻，突然问：

何浩楠下班后有空吗？喝一杯。

祝柒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祝柒延何浩楠，你到底想干什么？

何浩楠只是想和你聊聊，毕竟...

他停顿了一下，

何浩楠老对手了。

……

半小时后，他们坐在酒店顶楼的酒吧里。窗外是城市的璀璨夜景，桌上是两杯威士忌。

祝柒延抿了一口酒，烈酒灼烧着她的喉咙，

祝柒延说吧，到底什么事？

何浩楠转动着酒杯，冰块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何浩楠我记得大学时，有一次辩论赛决赛，你因为发烧差点没能上场。

祝柒延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提起那么久远的事

何浩楠但你还是来了，脸色苍白，说话声音都比平时小，可还是赢了那场比赛。

何浩楠看着杯中的酒液，

何浩楠结束后我看到你在后台吐了，校医给你挂水...

祝柒延你怎么知道？

祝柒延惊讶地问。她一直以为没人注意到。

何浩楠因为我就在帘子后面。

何浩楠抬起头，目光复杂，

何浩楠那时候我就想，这女孩怎么这么倔强。

祝柒延的心跳突然加速，她喝了一大口酒掩饰情绪，

祝柒延所以你是来怀旧的？

何浩楠我是来道歉的。

何浩楠突然说。

祝柒延道什么歉？

何浩楠为城东项目。

他叹了口气，

何浩楠我知道你们公司比我们更需要那个项目，我也知道你们准备了很久，但我还是用了不太光彩的手段拿到了内部消息。

祝柒延震惊地看着他。何浩楠从来都是赢得起输得起的人，从未听过他承认自己用了“不光彩的手段”。

祝柒延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何浩楠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何浩楠因为这三年，我越来越讨厌和你做对手。

祝柒延的心沉了下去。所以他是来宣示彻底胜利的？暗示她不再配做他的对手？

何浩楠我想换个关系。

何浩楠继续说，声音突然轻柔下来。

祝柒延皱眉，

祝柒延什么关系？

何浩楠注视着她，眼神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何浩楠做我女朋友吧，祝柒延。

空气凝固了。祝柒延的大脑一片空白，她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祝柒延你...喝多了吧？

何浩楠苦笑一下，

何浩楠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这三年，我故意关注你的所有动态，抢你看好的项目，只是因为这是能引起你注意的唯一方式。

他深吸一口气，

何浩楠大学时我就喜欢你，但你是那么骄傲，从来不肯正眼看我。我以为成为你的对手，至少能让你把我放在眼里。但现在我累了，祝柒延，我不想再和你较劲了，我想和你在一起。

祝柒延呆呆地看着他，无数记忆碎片突然重组：每次竞争后他都会发来的“祝贺”或“安慰”短信；她加班时他“恰巧”也在公司，硬要送她回家；她感冒时他“顺便”多买的药...

原来，那些她以为是嘲讽和挑衅的行为，背后藏着这样的心思。

何浩楠我知道这很突然，

何浩楠见她不说话，语气有些紧张，

何浩楠我不求你立刻答应，只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一个不再作为对手，而是作为...追求者的机会。

祝柒延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边缘。三年来的坚持突然崩塌，她发现自己并不讨厌这个想法，甚至...有一丝窃喜。

祝柒延那你得答应我三个条件。

她终于开口。

何浩楠你说。

何浩楠的眼睛亮了起来。

祝柒延第一，把城东项目的次级承包商位置给我们公司。

何浩楠可以。

祝柒延第二，下次项目交锋，不许故意让我。

何浩楠笑了，

何浩楠永远不会，我尊重你的实力。

祝柒延第三，

祝柒延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

祝柒延从现在开始，请我喝一杯真正的酒，而不是这种掺了大量果汁的女士饮料。

何浩楠先是一愣，随即大笑起来，向酒保招手

何浩楠两杯纯麦威士忌，不要冰。

酒上来后，他们像真正的老朋友一样聊起来。祝柒延发现卸下防备后，他们居然有那么多共同话题和相似喜好。

祝柒延所以你是因为我才选择这个行业的？

祝柒延惊讶地问。

何浩楠部分是。

何浩楠承认，

何浩楠毕业晚会上我问你的职业规划，你说要做市场营销，我就选了这行。

祝柒延你简直疯了。

何浩楠为喜欢的人疯狂，值得。

凌晨一点，他们走出酒店。何浩楠为祝柒延披上外套，夜风吹起她的长发。

何浩楠我送你回家。

他说。

车上，祝柒延靠在车窗上，看着何浩楠专注开车的侧脸。路灯的光影在他脸上明明灭灭，她突然觉得这张曾经让她咬牙切齿的脸，此刻看起来格外顺眼。

何浩楠看够了吗？

何浩楠突然问，嘴角扬起。

祝柒延没有。

祝柒延大胆地回答，看到他耳根微微发红。

到达公寓楼下，何浩楠坚持送她到门口。

何浩楠那么，

他站在门前，有些不舍地说，

何浩楠晚安。

祝柒延没有开门，而是转身面对他，

祝柒延你忘了件事。

何浩楠什么？

祝柒延追求者的晚安吻。

她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吻。

何浩楠愣在原地，耳根的红晕蔓延到了脖子。

祝柒延轻笑，

祝柒延何总这么纯情吗？竞争对手三年，居然一个吻就慌了阵脚？

何浩楠突然伸手揽住她的腰，将她拉近，

何浩楠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

他的吻落下来，轻柔而坚定。祝柒延闭上眼睛，手攀上他的肩膀。这个吻里没有较量，没有胜负，只有积攒了三年的渴望与爱意。

当他们分开时，两人都气喘吁吁。

何浩楠这算答应了吗？

何浩楠抵着她的额头，轻声问。

祝柒延算试用期。

祝柒延微笑，

祝柒延表现不好，继续做死对头。

何浩楠抱紧她，

何浩楠那我一定会努力‘表现’，让你舍不得再和我做对手。

夜风吹过，带来初夏的暖意。祝柒延想，或许有些胜负，不必分明；有些较量，双赢才是最好的结局。

而何浩楠低头看着她，心想这场持续三年的竞争，终于以他最想要的方式落下了帷幕——没有输家，只有相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