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儿攥着那本从韩国旧书摊淘来的《望云录》时,飞机正穿过一片诡异的积雨云。书页边缘被她指尖捻得起了毛边,这本封面泛黄的言情小说讲的是高丽时代的宫廷秘事,她本是随手翻来解闷——作为刚在国际厨艺大赛上为华夏摘得金奖的22岁主厨,这次韩国出差本是领奖后的短暂休整,可一踏上这片土地,那些偷换食材源流、篡改料理历史的论调就没断过,让她心里堵得慌。
突然机身猛地一沉,窗外的云海像被搅碎的墨汁翻涌起来。林雪儿只觉得手里的《望云录》烫得惊人,书页哗啦啦自动翻到某一页,一行褪色的韩文咒符突然发光。下一秒,她像被无形的线拽着,整个人脱离了座位,穿过机舱壁坠入一片混沌——等再睁眼,刺眼的阳光和粗糙的麻绳勒得她肩膀生疼。
“龟儿子!哪个挨千刀的把老娘吊到这破树上?!”她下意识扯着四川方言破口大骂,可眼前围上来的人全是古装打扮,粗布短打,发髻挽得歪歪扭扭,看她的眼神像看怪物。那些人嘴里叽里咕噜说着她听不懂的话,有人举着柴刀比划,有人对着她手里还没脱手的《望云录》跪拜,乱糟糟一片让她头更痛了。
原来她竟真穿越了。等被“解救”下来(其实是被当成可疑外乡人拖到了当地官署),林雪儿才从一个略懂汉话的老吏嘴里拼凑出信息:这里是高丽王朝的边境小镇,她掉下来时正好砸在了祭祀的神树旁,被当成惊扰山神的妖女抓了现行。而那本《望云录》,竟被当成了“神物”。
日子浑浑噩噩过了几天,她靠着随身带的压缩饼干勉强果腹,可看着高丽人顿顿离不开的腌菜和糙米饭,身为主厨的职业病犯了。有天趁看守不注意,她溜进官署后院的小厨房,用仅有的几块野山菌、一小捧糙米,竟凭着记忆复刻出了简化版的“松茸焖饭”——没高汤就用炭火慢慢煨,没调料就靠山菌本身的鲜,出锅时那股子清香飘出厨房,把路过的镇使都引来了。
镇使是个矮胖的中年男人,盯着陶碗里油润的米饭直咽口水,尝了一口就不肯停,连说“汉家食艺竟如此神妙”。就凭这碗饭,林雪儿暂时摆脱了“妖女”嫌疑,被留在镇使府当“厨役”。可她心里清楚,这不是长久之计,她得想办法回去,更咽不下高丽人总把华夏料理说成“自家传承”的气。
转机来得猝不及防。半月后,京城来了使者,说国王玄首嗜美食,正全国征选厨艺高手入宫。镇使为了邀功,硬把林雪儿报了上去。她本想拒绝,可一听“入宫能见到更多奇人异事,或许有回去的线索”,又改了主意——反正在哪都是混,不如去高丽王宫闯闯,让这些人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华夏厨艺。
入宫后的比试比她想的更荒唐。第一轮比“汤馔”,对手做的所谓“参鸡汤”,不过是把高丽参扔在清水里煮鸡,寡淡得像涮锅水。林雪儿则用带来的干香菇、枸杞,配着宫廷里仅有的老母鸡,炖了道“药膳乌鸡汤”,汤浓色亮,喝一口能暖到骨子里。可评委席上几个老臣却皱着眉,有个白胡子老头用生硬的汉话嘟囔:“过于繁复,失了本味,不如我国清炖纯粹。”
林雪儿听得火直冒。第二轮比“点心”,她做了精巧的“桂花定胜糕”,米粉揉得细腻,桂花蜜甜而不腻,摆在青瓷碟里像两块玉。可评委们尝了却摇头:“黏牙,不如米糕实在。”有个年轻评委更直白:“华夏天南地北吃食多,却总弄这些花架子,哪有我们高丽饮食质朴?”
“质朴?我看是吃不来细糠!”林雪儿“啪”地把手里的面杖往案子上一摔,满殿的人都愣住了。她指着那些评委,一字一句用刚学的几句高丽话混着汉话骂:“你们煮鸡不懂吊汤,做糕不会调粉,拿着粗陋当宝贝,还好意思说我花架子?这不是质朴,是没见识!”
玄首坐在上首没说话,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林雪儿却懒得再比了——她参加比赛是想展现金华厨艺,不是跟一群不懂行的人鸡同鸭讲。她没退赛,也没参加下一场,就那么梗着脖子站在殿中,看谁都带着火气。
后来她被软禁在王宫的小偏院,倒是没人再为难她。有天玄首竟亲自来了,手里还拿着那本《望云录》,问她:“你说的‘细糠’,真有那么好?”林雪儿白了他一眼,从灶房拎出块面团,当场做了碗阳春面——清水煮面,只撒葱花淋香油,可面条筋道,汤头鲜得玄首连汤都喝光了。
“原来不是吃食不好,是我们没懂怎么做。”玄首放下碗时,眼神里多了些东西。林雪儿却没接话,她望着窗外的天,手里还攥着那本《望云录》——不知道哪片云后面,才有能把她送回去的时空隧道。但至少现在她敢肯定,就算在这高丽王宫,她手里的锅铲,也比任何辩解都有说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