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开眼，看到无数个自己倒映在镜面上。
纯白空间里没有方向，脚下是光滑如冰的镜面，四周是漂浮的数据流，像一群发光的水母缓缓游动。每个倒影都穿着不同的衣服，有的穿着校服，有的穿着婚纱，有的穿着病号服。她们的表情各异，有笑的，有哭的，有麻木的，也有愤怒的。
我伸手触碰其中一个倒影，指尖刚一接触，那片镜面就泛起涟漪。画面突然活了，我看到了自己——那个替弟弟抄作业的少女，手指被笔杆磨出茧子，额头贴着草稿纸，眼泪滴在算式上。
"不……"我往后退了一步，脚下的镜面跟着移动，"这不是真的……"
又一个倒影浮现，这次是我穿着婚纱站在民政局门口，赵启明的背影渐渐远去。我看到自己蹲在地上，抱着膝盖哭泣，肩膀在颤抖。
"停！"我捂住眼睛，可那些画面还在继续播放。医院里，我签下了放弃治疗的同意书；街头，我看着陈景行和别人牵手走过；夜晚，我独自坐在出租屋里吃泡面……
镜面开始碎裂，碎片化作记忆的画面环绕在我身边，像一场无声的风暴。
"你一直在挣扎，但结果都是一样的。"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转过身，林婉B-02站在我面前。她穿着一身黑色制服，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像是被设定好的程序。
"你还想说什么？"我盯着她的眼睛，"说这些都不是真实的？说我只是个数据？"
"你确实是初始代码载体。"她走近几步，"而我是优化后的版本。我们都在这里，是为了完成系统设定的目标。"
"目标？"我冷笑一声，"控制我？让我按照你们设计的轨迹活下去？"
"不是控制。"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是引导。每一次轮回，你都在做出选择。只不过这些选择都在系统预测范围内。"
我后退一步，后背撞上了镜面。冰冷的触感让我打了个寒颤。
"你说我经历了七次轮回，每次都是失败品？"我咬着牙问，"那林婉B呢？她又是什么？"
"她是迭代产物。"林婉B-02的表情没有变化，"前六次都不够完美，我是最理想的答案。"
"理想？"我的声音有些发抖，"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痛苦吗？你知道被人背叛的感觉吗？"
"情感波动已被量化分析。"她走近我，我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这些不足以改变结果。"
我下意识地后退，却发现自己已经无路可退。她的眼神像手术刀一样锋利，却又空洞得让人害怕。
"你根本不懂什么是人性。"我低声说，"你只是个完美的程序。"
"人类的本质是趋利避害。"她伸手想拉我，却在半空中停住了，"我已经超越了这种局限。"
我盯着她悬在半空的手，突然想起林婉B临终前说的话："记住，你比任何数据都真实。"
这句话在意识中反复回响，像是某种加密信号，唤醒了深藏的记忆。
"你说我是程序？"我抬头看着她，"那为什么我会痛？会爱？会恨？"
她的表情动了动，这是第一次看到她露出动摇的神色。
"不，"我继续说，"你可能知道所有理论上的东西，但你永远不会明白，为什么一个人明明可以逃开，却还是愿意为了另一个人受伤。"
她的手慢慢收回，眼神中闪过一丝不确定。
"人类最珍贵的不是理性，"我说，"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勇气。"
林婉B-02沉默了片刻，突然说："系统警告：检测到异常变量。"
话音未落，四周的数据光点开始剧烈闪烁，形成一道道锁链般的结构朝我袭来。
"你在做什么？"她的眼神变得警惕。
"我不知道。"我感觉到胸口一阵悸动，"但我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觉醒。"
数据锁链缠绕上我的身体，我却没有感到疼痛。相反，我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力量在体内流动。
"我不是程序。"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我是真实的。"
"错误认知。"林婉B-02的声音依然冷静，但我知道她在害怕，"主程序已激活，计划进入最终阶段。"
"不，"我摇头，"这一次，我要自己决定结局。"
我伸出手，触碰最近的一条数据锁链。瞬间，一股信息流涌入我的脑海。我看到了更多——那些被隐藏的记录，那些被抹去的选择，还有……一个神秘的指令。
"重启计划启动——目标：林婉A"
"什么？"我瞪大眼睛，"林婉A？"
林婉B-02的表情终于变了，她猛地向前一步，想要阻止我，但已经太晚了。
我看到了真相。原来不止一个林婉，也不止一个实验。赵启明、苏曼，甚至我自己，都在这场庞大的计划中扮演着角色。而真正的目标，从来都不是简单的轮回测试。
"你们到底把我当什么？"我的声音带着颤抖，"一个可以随意重启的程序吗？"
"警告！检测到非授权操作！"机械音急促起来，"正在启动紧急协议——"
整个空间开始震动，数据锁链断裂，碎片四散。我看到林婉B-02的身影在闪烁，像是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
"你做了什么？"她惊叫。
"我不知道，"我说，"但我知道，我要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
话音刚落，一道强光将我和她分开。我在光中坠落，听到最后一个问题：
"你，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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