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世界赛载誉归来的TNT,像是被注入了新的灵魂。基地里依旧充斥着键盘鼠标的噼啪声和少年们的吵嚷,但空气里漂浮着一种沉淀下来的、更加坚实的自信。那座世界冠军的奖杯被郑重地摆放在展示柜最中央的位置,每次路过,都无声地散发着荣耀的光芒。
鹿悠的生活似乎回到了原来的轨道,又似乎彻底不同。
她的分析师工作更加得心应手,手腕在精心调理和定期复健下也基本恢复了八成,虽然长时间高负荷工作后仍会酸痛,但已无大碍。队员们,尤其是那七个人,对她依旧保持着那种混合着保护、依赖和亲密无间的态度。
只是,有些东西,在庆功宴那个海风微醺的夜晚之后,悄然变了质。
比如,她再也无法坦然地迎接马嘉祺的目光。每一次不经意的对视,都会让她心跳漏拍,然后慌忙移开视线,假装专注于手中的平板或战术板。
比如,她会开始下意识地注意他在训练室里的位置,听他低沉简洁的指令,甚至能分辨出他脚步声的远近。他靠近时,她的后背会不由自主地绷紧,感官变得异常敏锐,连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都清晰可辨。
比如,那个夜晚他指尖微凉的触感和那一下近乎温柔的摩挲,总在不经意间闯入她的脑海,反复播放,让她面红耳赤,心神不宁。
这是一种陌生的、甜蜜又煎熬的情绪。她像怀揣着一个滚烫的秘密,小心翼翼,生怕被看穿,又忍不住偷偷雀跃。
马嘉祺似乎……也没什么不同。
他依旧是那个冷静自持、说一不二的队长。训练时严肃认真,复盘时一针见血,统筹全局时不容置疑。
但细心的旁观者,或许能捕捉到一丝极细微的变化。
他会在鹿悠长时间低头记录时,看似无意地将一杯温水推到她手边。
他会在分配训练任务时,将一些需要大量手动记录的工作,自然而然地从她那里分走一部分。
他会在她因为某个战术难点蹙眉沉思时,停留的时间比往常稍长几秒。
这些变化细微得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只激起几乎看不见的涟漪,却足以让某个偷偷观察的人心湖荡漾。
训练间隙,鹿悠抱着水杯小口喝着,目光放空,脑子里还在回放着刚才训练赛的一波团战细节。
“小蘑菇,发什么呆呢?”贺峻霖像只猫一样悄无声息地溜达过来,胳膊肘轻轻撞了她一下,嘴角带着惯有的狡黠笑意,“魂被某个 Mars 勾走了?”
鹿悠一口水差点呛进气管,剧烈地咳嗽起来,脸瞬间涨得通红:“贺、贺峻霖!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了吗?”贺峻霖无辜地眨眨眼,视线意有所指地瞟向马嘉祺座位的方向,“刚才某人看这边看了起码三次,每次持续时间超过五秒。根据我的数据分析,这已经超出了正常队长关心队员训练状态的范畴……”
“你闭嘴!”鹿悠又羞又急,伸手想去捂他的嘴。
贺峻霖灵活地后仰躲开,笑得像只偷腥成功的狐狸:“哎呀呀,被说中心事就恼羞成怒?要不要哥哥教你几招?保证……”
他的话没说完,一个纸团精准地砸中他的后脑勺。
“吵死了。”严浩翔冷飕飕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头也没回,依旧盯着自己的屏幕,“影响我Rank了。”
贺峻霖揉着后脑勺,对着严浩翔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又冲鹿悠挤挤眼,用口型无声地说:“看,浩翔都吃醋了~”
鹿悠:“……”她选择埋头喝水,假装自己是一只鸵鸟。
但贺峻霖的话像一颗种子,在她心里疯狂滋生。队长……真的在看她吗?
她忍不住,偷偷地,极其快速地,朝马嘉祺的方向瞥了一眼。
不巧,马嘉祺正好也抬起头,目光掠过她这边。
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
鹿悠像被电到一样,猛地低下头,心脏砰砰狂跳,几乎要撞破胸腔。她甚至没看清他眼神里的情绪,只觉得那目光如有实质,烫得她无所适从。
她没看到的是,在她慌忙低头后,马嘉祺的视线在她泛红的耳尖上停留了短暂的一瞬,唇角似乎极轻微地勾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然后才重新专注于屏幕。
这一切,都被不远处的丁程鑫尽收眼底。他慵懒地靠在电竞椅上,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用脚轻轻踢了踢旁边张真源的椅子腿。
“老张,”他压低声音,用下巴指了指马嘉祺和鹿悠的方向,“发现没?咱们基地好像要春天了。”
张真源推了推眼镜,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温和地笑了笑,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把丁程鑫踢歪的椅子扶正。
刘耀文和宋亚轩显然还没开到这方面的窍,正凑在一起争论刚才游戏里哪个英雄更帅,吵得不可开交。
一天的训练结束,大家都有些疲惫地各自活动。
鹿悠收拾好东西,正准备回房,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拿出来一看,呼吸猛地一窒。
发信人:Mars。
内容:【来一下三楼露台。】
简短的几个字,却让鹿悠瞬间绷紧了神经。三楼露台?那个平时很少人去,可以俯瞰小半个城市夜景的地方?队长单独叫她去那里干什么?
她的心跳又开始不争气地加速,各种猜测和幻想不受控制地冒出来,好的坏的都有。是战术上的新想法要和她讨论?还是她最近哪里做得不好?或者……是别的什么?
她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磨磨蹭蹭地走上三楼。
露台的门开着,夜风凉爽,吹散了白天的燥热。马嘉祺背对着她,倚在栏杆上,望着远处的城市灯火。听见脚步声,他回过头。
灯光有些暗,勾勒出他清晰的侧脸轮廓,表情看不太真切。
“队长,你找我?”鹿悠小声开口,声音在夜风里有点发飘。
“嗯。”马嘉祺应了一声,转过身,面对着她。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看着她,那目光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深沉,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让鹿悠更加紧张,手指不自觉地揪住了衣角。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风声掠过。
就在鹿悠快要被这沉默压得喘不过气时,马嘉祺终于开口了。
“手,伸出来。”
“啊?”鹿悠一愣,没反应过来。
“右手。”马嘉祺补充道,语气不容置疑。
鹿悠懵懵地,依言伸出右手,手腕上的防护绷带已经拆了,但仔细看还能看出一点点细微的肿胀。
马嘉祺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巧的深蓝色丝绒盒子,打开。
里面不是什么戒指,而是一条设计极其简洁精巧的银色手链,手链的坠子是一个小小的、抽象的蘑菇造型,旁边镶嵌着一颗极小的、不易察觉的暗蓝色宝石。
鹿悠彻底呆住了,眼睛睁得圆圆的,看着那条手链,又看看马嘉祺,大脑完全宕机。
马嘉祺拿起手链,微凉的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她的手腕皮肤。鹿悠轻轻一颤,却没有缩回手。
他低头,动作有些生疏却异常仔细地将手链扣在她的右手腕上。银色细链衬得她手腕更加白皙,那个小小的蘑菇坠子垂下来,刚好落在腕骨的位置,巧妙地遮挡了那一点点不完美的肿胀。
“复健师说,适当的压迫和按摩有利于恢复,这个,”他顿了顿,似乎斟酌了一下用词,“重量和材质刚好,不会影响操作。”
他的语气平静无波,像是在陈述一个战术要点,听不出任何多余的情绪。
可鹿悠的心跳却彻底失控了。
他注意到了……他连她手腕最细微的不完美都注意到了,并且……用了这样一种方式。
蘑菇……是她的名字。
所以,这不仅仅是一个康复工具。
一股巨大的、汹涌的暖流猛地冲垮了她的心防,鼻子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
“队长……我……”
“戴着。”马嘉祺打断她的话,合上了丝绒盒子,重新放回口袋,目光重新投向远处的夜景,侧脸线条依旧冷硬,“回去吧,早点休息。”
逐客令下得干脆利落,仿佛刚才那个送出带着隐秘心意礼物的人不是他。
鹿悠看着手腕上那条在夜色里闪着微光的手链,又看看他冷峻的侧影,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后只化作一个带着颤音的:
“……谢谢队长。”
她转身,几乎是同手同脚地逃离了露台,心脏跳得像是在演奏一场疯狂激昂的协奏曲。
直到她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口,马嘉祺才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空无一人的门口,良久,极轻地吁了一口气。
抬起手,揉了揉眉心。
露出一个极少见的、略带困扰和……一丝无奈的表情。
好像……有点失控了。
而楼下,鹿悠冲回自己房间,反锁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
她抬起右手,看着腕间那条精致的手链,小小的蘑菇坠子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她伸出左手手指,小心翼翼地、极其轻柔地触碰了一下那个冰凉的蘑菇坠子,然后猛地缩回手,把滚烫的脸深深埋进膝盖里。
无声的尖叫和甜蜜的悸动,在胸腔里疯狂冲撞。
今晚,注定又是一个无眠之夜。
心跳的协奏曲,才刚刚奏响第一个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