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在她耳边失声。
像有人猛地拔掉了音响的总插头,所有沸腾的喧嚣、震惊的哗然、解说的惊呼,瞬间褪变成模糊遥远的背景噪音,嗡嗡作响,却听不真切。
鹿悠的感官被无限拉近,聚焦在包裹着她的这方寸之地。
七件队服沉甸甸地压在她身上,重量远超布料本身。每一件都带着主人的体温和独特的气息——马嘉祺身上清冽的雪松味,严浩翔略带侵略性的冷调香水味,刘耀文阳光干净的皂角香,张真源温和的洗衣液淡香,贺峻霖身上若有似无的甜味,丁程鑫慵懒的暖香,还有宋亚轩清新的果香……这些气息霸道地交织在一起,将她密不透风地包裹,筑成一个与外界隔绝的、只属于TNT的堡垒。
堡垒之内,是她失控的心跳,擂鼓般撞击着耳膜,还有血液冲刷血管的嘶鸣。
左手掌心那枚冠军戒指冰凉坚硬的触感,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灵魂都在颤抖。
她抬起头,视线艰难地从层叠的队服缝隙里钻出去,对上七双眼睛。
马嘉祺的目光沉静如深海,里面没有一丝一毫对弃赛的悔憾,只有一种沉甸甸的、名为“认定”的力道。
严浩翔拧着眉,表情依旧又冷又臭,可那紧绷的下颌线和他下意识往前站了半步、将她更严实挡在身后的动作,泄露了截然不同的情绪。
刘耀文咧着嘴,试图做出他标志性的灿烂笑容,但嘴角的弧度有些僵硬,眼底的红血丝和未散的焦急清晰可见。
张真源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神温和而坚定,无声地传递着支持。
贺峻霖对她飞快地眨了下左眼,嘴角勾着一丝“看吧,我们就这么酷”的狡黠。
丁程鑫打了个哈欠,姿态慵懒,仿佛刚才做出惊世骇俗举动的不是他们,但他站定的位置,恰好挡住了另一个角度的镜头。
宋亚轩眼睛亮得惊人,像是发现了什么比比赛更有趣的事情,好奇又兴奋地看着被裹成粽子的她。
没有责怪。
没有犹豫。
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不值得”。
他们用七件队服,一场弃赛,一枚戒指,一句话,在她整个世界濒临崩塌、被自责和剧痛淹没的瞬间,蛮横地、不讲道理地为她重新撑起了一片天。
“呜……”
一声压抑不住的、小动物般的呜咽终于冲破了喉咙的封锁。
紧接着,眼泪就像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不是之前委屈害怕的眼泪,而是某种滚烫的、几乎要将她灼伤的情感,找到了唯一的宣泄口。
她哭得浑身发抖,披在身上的队服随之簌簌颤动。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迅速浸湿了最外面那件属于马嘉祺的队服前襟。
她试图抬起那只完好的左手去擦眼泪,却被刘耀文轻轻按住。
“哎哟,小蘑菇,别哭啊……”刘耀文有点手忙脚乱,想安慰又不知从何下手,最后只是笨拙地拍了拍她肩上厚厚的“队服山”,“戒指……戒指喜欢吗?下次赢了比赛,我的也给你!”
严浩翔别开脸,喉结滚动了一下,生硬地吐出两个字:“吵死了。”
张真源默默递过来一包纸巾,塞进她左手里。
贺峻霖叹了口气,语气却带着笑:“完了,妆哭花了可不好看。”
丁程鑫挑眉:“她化妆了?”
宋亚轩凑近一点,认真看了看:“没有吧?小蘑菇天生丽质!”
马嘉祺没有说话,他只是伸出手,不是对她,而是对着旁边不知何时赶过来、同样目瞪口呆的赛事官方人员和李飞(TNT的经纪人,此刻脸色煞白,汗如雨下)。
他的手掌沉稳地向前一挡,是一个清晰无比的“暂停”和“禁止靠近”的手势。
他的目光冷静地扫过混乱的现场,最终落在鹿悠依旧在轻微颤抖、被队服遮盖的右臂上。
“队医。”他开口,声音不高,却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清晰地传入身后工作人员的耳中,“叫我们的随队队医过来,现在。”
他的命令迅速得到了执行。
TNT的专属队医提着医疗箱匆匆穿过人群,在七人默契让出的一点空间里蹲下身。
队服被小心地一层层揭开,露出鹿悠苍白挂满泪痕的脸和那只已经明显红肿、姿态不自然弯曲的右手手腕。
队医倒抽一口冷气,动作熟练而轻柔地进行初步检查。
冰凉的喷雾剂喷在皮肤上,带来短暂的麻木,但随即更深层的抽痛让鹿悠倒吸了一口凉气,脸色更加白了。
“急性腱鞘炎,可能伴有旧伤复发,必须立刻处理固定,去医院做详细检查。”队医快速做出判断,拿出绷带和临时固定板。
整个过程,TNT的七个人就围在旁边,沉默地看着,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人墙,挡住了所有试图探询的镜头和目光。他们的背影挺拔而沉默,像七棵扎根于此的树,共同抵御着外界的风暴。
鹿悠咬紧下唇,忍着消毒和固定带来的疼痛,目光却无法从这些背影上移开。
泪水依旧模糊着她的视线,但心底某种冰冷破碎的东西,正在被一种汹涌澎湃的、近乎滚烫的热流强行粘合、重塑。
直到她的手腕被临时固定好,疼痛在药物作用下稍稍缓解,马嘉祺才再次转过身。
他低头,看着坐在椅子上,被固定住右手,眼睛鼻子哭得通红,裹着好几件宽大队服,显得更加渺小可怜的鹿悠。
他弯腰,捡起了地上那枚在混乱中再次掉落的冠军戒指,不由分说地重新塞回她的左手,并将她的手指合拢,让她紧紧握住。
“收好。”他的语气不容置疑,“TNT的东西,从不轻易给人。”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其他六人,最后重新落回她脸上。
“既然给了,”他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足以撼动一切的力量,“你就得负责和我们一起,再去拿下一个。”
鹿悠握紧掌心那枚冰冷的戒指,它仿佛带着刘耀文炽热的温度,带着其他六份沉甸甸的重量,狠狠烙进她的生命里。
场馆的喧嚣依旧。
比赛的悬念仍在。
世界的质疑未曾停歇。
但在这一小片被七人守护的天地里,鹿悠听到了自己心脏重新轰鸣的声音。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响亮,都要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