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NT基地内部的景象和鹿悠想象中不太一样。
没有过分华丽的装饰,也不是想象中的遍地狼藉。极简风格的装修,黑白灰的主色调,宽敞的客厅连着开放式厨房,巨大的液晶屏幕占据了一面墙,下面散落着几个游戏手柄和懒人沙发。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咖啡香、泡面味,还有一种……属于电子设备的、微妙的金属和塑料混合的气息。
最引人注目的是靠墙放置的一排顶级配置的电脑主机,炫酷的RGB灯效安静地流淌,如同沉睡巨兽的呼吸。旁边立着几个展示柜,里面陈列着大大小小的奖杯和奖牌,在灯光下闪着冷硬而荣耀的光泽。
这里就是电竞圈传说中的“神之领域”。
鹿悠站在玄关,湿漉漉的鞋子不敢踩上干净得反光的地板,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她像个误入巨人国的小矮人,渺小又格格不入。
“愣着干嘛?进来啊。”刘耀文率先踢掉鞋子,赤着脚啪嗒啪嗒走进去,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可乐,咕咚灌了一大口。
“给你,新的。”张真源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双灰色的新拖鞋,放在她脚边,声音温和,“可能有点大,将就一下。”
“谢谢……”鹿悠小声道谢,声音细若蚊蝇。她换上巨大的拖鞋,像踩了两条船。
“毛巾给我。”贺峻霖伸手,把她还抓在手里、已经半湿的毛巾接过去,精准地扔进了远处的洗衣篮,“浴室在那边,先去冲个热水澡,除非你想明天感冒流着鼻涕给我们分析战术。”他说话语速很快,带着点狡黠的调侃。
鹿悠脸一热,下意识地点头。
马嘉祺已经把她的行李箱放在了浴室门口:“速度快一点。”语气依旧是命令式的,却让人讨厌不起来。
浴室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鹿悠靠在门上,心脏还在砰砰狂跳。她看着镜子里狼狈的自己,头发湿哒哒地贴在脸上,眼睛红肿,像个可怜兮兮的落汤鸡。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像一场不真实的梦。
她快速冲了个热水澡,冰冷僵硬的身体才逐渐回暖。换上干净的衣物时,她才发现自己拿的是一件印着卡通蘑菇图案的卫衣——是她最喜欢的一件。仿佛一个莫名的巧合。
等她磨磨蹭蹭地出来时,发现客厅里的气氛有些微妙。
七个身高腿长的少年或坐或站,似乎都在……等她?
宋亚轩盘腿坐在地毯上,捧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看到她出来,立刻笑着招手:“小蘑菇,快来!刚热的!”
鹿悠:“……”小蘑菇?
丁程鑫懒洋洋地陷在沙发里,玩味地笑着:“哟,洗干净了还挺顺眼。”
严浩翔靠在电竞椅上,手指快速划着手机屏幕,头也不抬地毒舌:“顺眼有什么用,手残是硬伤。”
马嘉祺坐在单人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份资料在看,闻声抬眼瞥了严浩翔一眼,后者撇撇嘴,没再说话。
“过来坐。”马嘉祺合上资料,指了指旁边的空位。
鹿悠僵硬地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坐下,只占了沙发的一个小边缘。
一杯温热的牛奶被塞进她手里,是张真源递过来的。她捧着杯子,暖意从掌心一直蔓延到心里。
“名字。”马嘉祺问。
“鹿……鹿悠。”她小声回答。
“哪个悠?”
“悠然见南山的悠……”
“嗯。”马嘉祺点点头,不再说话,只是看着她,那目光带着审视,却并不让人难受,更像是在评估一件……武器?
刘耀文忍不住了,凑过来问:“喂,小蘑菇,你刚才说的那波复盘,真是你自己看出来的?”
鹿悠点点头。
“你怎么知道Hawk……就是浩翔,他当时判断失误了?”贺峻霖也来了兴趣,身体前倾。
提到战术,鹿悠的紧张感奇异地消退了一些,她组织了一下语言,声音虽然还轻,却清晰了许多:“不是严浩翔选手判断失误,是指挥决策的问题。当时地图资源刷新,对方辅助的走位太过刻意,像是勾引,中单消失的时间点也很微妙。正常情况下,对方打野大概率会在下半区活动,保护ADC吃线,但结合他们之前的眼位布置和打法习惯,那是个罕见的逆向思维陷阱,他们打野大概率选择了极端反蹲……”
她越说越投入,甚至拿起茶几上的几个小摆件模拟起当时的站位和视野。
客厅里安静下来,只剩下她一个人的声音。
原本各做各事的少年们,目光都不知不觉集中到了她身上。
她分析的角度刁钻却一针见血,对游戏版本、英雄特性、甚至对手战队每个选手的习惯和心理都了如指掌。这根本不是普通青训营学员能达到的高度。
严浩翔不知何时放下了手机,眉头微蹙,听得认真。
马嘉祺的手指在沙发扶手上轻轻敲击着,眼神越来越深。
“……所以,那波最好的处理方式是假意上前,实则迅速转线,利用时间差拿峡谷先锋,用战略点交换来弥补损失甚至创造优势……”鹿悠说完最后一句话,才猛地意识到自己好像说了太多。她立刻噤声,脸又红了,低下头小口地喝牛奶,掩饰尴尬。
沉默。
几秒后,丁程鑫猛地拍了一下大腿:“绝了啊!小蘑菇你这脑袋怎么长的?”
宋亚轩一脸崇拜:“哇!听起来好厉害!虽然我没完全听懂!”
贺峻霖摸着下巴,眼神发亮:“逆向思维陷阱……有意思,下次可以试试。”
刘耀文直接揽住张真源的脖子:“老张,听见没?咱们下次就这么阴人!”
张真源好脾气地笑着点头。
严浩翔哼了一声,却没反驳,反而嘀咕了一句:“……意识确实还行。”
马嘉祺终于开口,一锤定音:“手速多少?”
鹿悠的心沉了一下,低声报出一个数字。
客厅里再次安静了一瞬。这个数字对于职业选手来说,几乎是残疾级别。
但马嘉祺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继续问:“如果给你一套降低操作需求,但极度依赖大局观和预判的战术体系,你能驾驭吗?”
鹿悠猛地抬头,对上马嘉祺深邃的目光。她从那目光里看不到丝毫开玩笑或者怜悯的成分,只有认真的考量。
她心脏狂跳,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在脑海里成型。
她用力点头,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我能!”
马嘉祺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的行李箱,暂时不用打开了。”
他扫了一眼自己的队友们。
“给她收拾间客房出来。”
“从明天开始,鹿悠,”他顿了顿,看向那双骤然亮起、充满难以置信和希望的眼睛,“作为TNT的临时战术分析师,跟队训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