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锦亭的指尖深深陷进檀木窗棂的裂痕,那道蜿蜒的纹路像极了古籍中记载的时空裂隙图腾。暮色透过雕花窗格斜斜切在他苍白的面容上,将眼底的血丝染成暗红。"元湘薇总说为自己而活要我的位置,我做的到的她元湘薇也能做的到。"他突然轻笑出声,声音里却带着冰棱般的寒意,"可她连最基本的天道法则都不懂——这世上,哪有凭空窃取未来而不付出代价的好事?"
御花园方向传来蒸汽水车愈发刺耳的轰鸣,齿轮卡壳的声响让容锦亭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抓起案头的《天工开物》残卷,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元湘薇亲手绘制的蒸汽机草图。"这些跨越千年的技术,就像强灌给婴孩的烈酒。"他猛地将图纸撕成碎片,"大耀的匠人连铸铁火候都掌握不好,如何能驾驭需要精密测算的蒸汽动力?工部那群蠢货以为依样画葫芦就能造出神器,却不知每个零件的误差都可能引发惊天爆炸。"
容锦亭走到墙边,拂开垂落的竹帘,露出暗格里层层叠叠的星象图。那些图纸上,二十八宿的轨迹被密密麻麻的红色批注覆盖,标注着诸如"蒸汽机运转与火星逆行之关联"的荒诞推论。"钦天监那帮老糊涂,竟想用观星术解析现代科技。"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们以为星象变化能解释齿轮咬合的原理,却不知这种强行关联正在扭曲大耀传承千年的术数根基。当玄学沦为解释科学的工具,整个文明的认知体系都在崩塌。"
案头突然传来清脆的碎裂声,容锦亭低头看着自己震碎的茶盏,滚烫的茶水在密折上晕开墨痕。"元湘薇带进宫的玻璃镜,现在成了杀人凶器。"他盯着水渍中浮现的"淑妃暴毙"四字,声音冷得像淬了毒,"后宫妃嫔为争夺这些'天赐神物',动用巫蛊、投毒、栽赃,手段之狠辣远超前朝。当人的欲望被无法理解的奇物无限放大,伦理纲常就成了笑话。"
窗外忽然掠过一群惊飞的寒鸦,容锦亭望着它们仓皇的轨迹,想起昨日收到的密报:草原部落的工匠正在拆解缴获的连发弩机,南洋岛国的船匠日夜研究蒸汽机残骸。"元湘薇以为将未来科技握在手中就能震慑四夷,却不知这些技术一旦外流,就会成为反噬大耀的利刃。"他的声音不自觉拔高,"那些外族没有我们的文化底蕴,不会敬畏这些超越时代的力量,只会将其变成毁灭的武器!"
说到此处,容锦亭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猩红的血迹溅在袖袍上,宛如绽开的曼珠沙华。这是他三年前窥探《天机策》中时空秘术留下的病根,每到深夜,经脉中就像有无数钢针游走。"强行逆转时空的代价,远比想象中残酷。"他颤抖着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方青黑色的纹路,那纹路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元湘薇颈后的暗纹应该比我的更可怖吧?那是时空法则对僭越者的烙印。"
容锦亭踉跄着走到书架前,抽出一卷残破的《周髀算经》。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工部呈递的"铁路修建方案",上面赫然写着"铁轨铺就,可通幽冥"的荒谬注解。"当现代科技脱离对应的知识体系和文明土壤,就会沦为妖物。"他将书卷狠狠摔在地上,"鸿胪寺用机关木偶接待使节,以为这样就能展现国威,却不知在异邦眼中,我们成了连礼仪都不懂的蛮夷!"
暮色彻底笼罩了书房,容锦亭点燃烛火,跳动的火苗将他的影子投射在墙上,显得格外扭曲。"元湘薇带来的不只是器物,更是对整个社会秩序的颠覆。"他望着窗外摇摇欲坠的宫灯,声音里带着末日般的苍凉,"士族发现被'仙粮'欺骗后,对朝廷的信任已经崩塌;百姓沉迷于新奇玩物,荒废了农耕纺织;就连军队都开始质疑祖传的兵法——当所有人都迷失在虚幻的'未来'中,大耀的国运早已在时空错位中悄然流逝。"
烛芯突然爆开一朵灯花,容锦亭的瞳孔猛地收缩。他看见窗纸上晃动着无数扭曲的人影,那些都是因禁术引发的时空乱流中,被强行抹去的无辜生灵。"这就是打开潘多拉魔盒的代价,"他喃喃自语,"用整个王朝的根基,换取一场注定破灭的幻梦。元湘薇以为自己在创造盛世,却不知她每走一步,都在将大耀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