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感觉，像下午四五点钟，从体育馆敞开的门里斜照进来的、暖洋洋的光束，明亮而不灼人，却无可避免地映亮了陈默世界角落里积存的灰暗。
她看得分明。下午课后，刘果宁通常要训练，她和孙嘉彧会先去图书馆或教室。等到晚餐时分，那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总会准时——或者说，以一种充满生命力的“冲刺”姿态——出现在食堂门口。他额前的黑发往往还湿漉漉地贴着，浑身散发着刚刚冲洗过的肥皂清香混合着未散尽的、干净的汗味，脸颊因为运动透着健康的红晕，眼睛亮得出奇。
他会一边用毛巾随意擦着脖子，一边精准地找到她们占好的位置，声音带着运动后的微喘和惯有的爽朗：“饿坏了！今天练得狠……”然后很自然地，将他餐盘里那份额外的、食堂为训练生准备的鸡腿或牛肉，拨到孙嘉彧的碗里，“帮我分担点，不然浪费。” 孙嘉彧有时会抬眼看他，语气平淡却带着熟稔：“你又来这套。” 却不会真的推回去，反而将菜夹到陈默的碗里。
陈默从始至终都安静地看着，心想，原来关怀可以这样理直气壮，这样充满鲜活的气息。
傍晚的食堂比中午更嘈杂，也更有一种松弛的喧闹。刘果宁身上的活力似乎与这氛围格外契合。他会一边大口吃饭，一边比划着描述训练中的某个精彩传球或愚蠢失误，讲到激动处，手臂差点碰到旁边的水杯，孙嘉彧总会不动声色地伸手把杯子挪远一点。有时孙嘉彧说起白天遇到的琐事或一道有趣的题目，刘果宁即使听不太懂，也会停下筷子，专注地看着她，时不时“嗯”一声，眼神里的认真，与他球场上盯紧目标的模样如出一辙。
最让陈默心头微颤的，是那些更细微的片刻。比如，当傍晚夕阳透过玻璃窗，恰好晃到孙嘉彧眼睛时，刘果宁会极其自然地侧过身，用他自己的肩膀和脑袋替她挡住那束光，动作流畅得仿佛只是调整了一下坐姿，嘴里还在继续着之前关于食堂新菜色的吐槽。又或者，有一天突然降温，他只穿着一件短袖运动服跑来，却从背包里拿出一件折叠整齐的薄外套，递给孙嘉彧：“看你下午穿得少，顺手带了。”他自己则满不在乎地搓了搓手臂，笑着说：“我们火力壮，不怕。”
陈默坐在一旁，像观看一幕温暖而真实的电影。她看着雨幕中他毫不犹豫倾斜的伞，看着夕阳下他下意识挪动的身影，看着他将带着体温的外套递过去时那坦然的姿态。每一个片段，都像一颗小小的石子，投入她静默的心湖，荡开一圈圈带着暖意的、酸软的涟漪。她想，被这样一道光芒笼罩，被这样一份如同夏日穿堂风般自然、直接又充满生机的温暖所包围，该是多么令人安心又向往的事。那一定像是在阴冷的雨季，突然闯进一个明亮干燥、充满阳光气息的体育馆。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