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香混着血腥味在帐内弥漫。阿玲的手指轻轻抚过沈荣安手腕,眉头越皱越紧。明斓正用银针封住她周身大穴,额角的汗珠一颗颗滚落。
"血契已经开始反噬,"阿玲低声说,"她的脉象越来越弱。"
明斓咬牙拔出一根银针:"可萧将军的情况也不妙。"她看向床上昏迷的萧庭初,胸口符文忽明忽暗,像是随时会熄灭的烛火。
沈荣安忽然动了动手指,嘴唇微微张开:"我信他……"
"什么?"明斓凑近了些。
"我信他……"声音几乎听不见,却让阿玲瞳孔骤缩。
帐外传来脚步声,亲卫跌跌撞撞冲进来:"殿下!水源已被污染!已有二十三名士兵中毒身亡!医官说这是……"
"蚀骨蛊。"阿玲打断他,"我知道。"
话音未落,帐内突然响起痛苦的闷哼。萧庭初剧烈抽搐,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阿玲脸色微变,伸手按住他胸口的绷带。黑血正缓缓渗出。
"不行,这样下去撑不过今晚。"阿玲皱眉,"必须找到解药。"
明斓刚要说话,忽然看见萧庭初胸口浮现出一道奇异的符文。符文暗金色,在月光下泛着微光。阿玲瞳孔骤缩,手指轻轻抚过那道符文。
"这是……"她的声音颤抖起来,"这是宁玄大师的封印。"
明斓愣住:"什么?"
阿玲深吸一口气:"三年前,宁玄大师曾来过北境军营。那时他单独见过萧将军,说是要为他留下一道保命符。原来……他早就算到了今天。"
帐外喊杀声渐近。傀儡士兵踩着同伴的尸首往前涌,像一群没有魂魄的丧尸。更远处,红绫手中的铜铃不停摇晃,每一次声响都让血契纹路更加狰狞。
"让开。"沈荣安起身,抽出腰间短刀。刀锋映出她眼底的决心,"只有我能感知血契变化,只有我知道她真正的弱点。"
明斓还想说什么,却被阿玲拦住。她们都知道,当沈荣安做出决定时,没有人能改变她的想法。
沈荣安最后看了眼昏迷的萧庭初,转身掀帘而出。寒风卷着雪粒扑面,远处十里坡的火把已经连成赤红长龙。沈荣安每走一步,血契就跟着震颤。远处红绫停下脚步,铜铃声忽远忽近,像是催命的符咒。
"你还是老样子。"红绫勾起嘴角,"为了一个男人,宁可搭上自己的命。"
沈荣安握紧刀柄:"你到底想干什么?蚀骨蛊早已失传,你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红绫轻笑,"当年我带走的不只是古籍,还有圣女殿最深处的秘密。你以为是谁在背后教我操控血契?"
沈荣安瞳孔骤缩。血契纹路突然暴起,她踉跄一步,喉咙里泛起血腥味。远处营帐方向传来骚动,似乎是萧庭初再次陷入危急。
"别白费力气了。"红绫缓缓抬起手,"你现在最该担心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血契已经开始反噬,你能撑多久?"
沈荣安咬紧牙关,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她盯着红绫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一丝破绽。可那双眼睛里只有冷漠与讥讽。
"你到底是谁的人?"她低声问,"是谁在背后支持你?"
红绫歪头一笑:"你猜呢?"
话音未落,铜铃骤响。沈荣安脑中轰然炸开,眼前一黑,整个人向前栽去。她勉强稳住身形,却发现手中短刀已经落地。远处传来明斓的惊呼。
沈荣安心头一沉,知道不能再拖。她弯腰去捡刀,却见红绫的身影突然模糊。就在这一瞬,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小心背后!"一道熟悉的男声突兀响起。
沈荣安猛然回头,只见一名浑身是血的亲卫正扑向自己。她来不及反应,只觉肩头一阵剧痛,整个人被撞倒在地。亲卫倒在她身侧,胸口插着一支淬毒弩箭。
沈荣安怔怔地看着他,直到听见红绫的冷笑:"看来有人比你还着急送死。"
她翻身站起,看向亲卫的尸体,再看向红绫,眼神彻底冷了下来:"你赢不了的。"
红绫轻笑:"也许吧。但至少,我不会像你一样,成为别人的棋子。"
沈荣安沉默片刻,忽然笑了:"我信他,胜过信命。"
她弯腰拾起短刀,刀锋映出她眼底的血丝。远处营帐方向再次传来骚动,这次,是萧庭初的名字。沈荣安深吸一口气,握紧短刀朝红绫走去。风雪中,她仿佛听见十七岁那年,少年在月下对她说的话:"荣安,你值得更好的。"
铜铃声刺破风雪,沈荣安耳膜突突直跳。她盯着红绫腰间那枚铃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远处营帐传来明斓的惊呼,像是有人在喊"蚀骨蛊发作"。
血契纹路突然暴起,她踉跄着跪倒在雪地里。喉头血腥味越来越浓,视线开始模糊。宁玄临终前的画面不断闪现:枯瘦的手指抓着她的手腕,浑浊的眼睛里却透着清明。
"别挣扎了。"红绫的声音忽远忽近,"南疆圣女殿千年前就预言了你们的命运。血契一旦认主,宿命之人必死无疑。"
沈荣安咬破舌尖,疼痛让她清醒几分。她想起昨夜萧庭初说要带她去看北境第一场雪,想起他总把暖炉往她那边推,想起他说"你值得更好的"。
"你说对了一半。"她抹去嘴角血迹,慢慢站起来,"但不是我死。"
红绫笑容凝固。铜铃再次摇响,这次却发出刺耳的杂音。沈荣安胸口一阵剧痛,却感觉血契纹路突然躁动起来。有什么东西在体内翻涌,像是要冲破桎梏。
"你在做什么?"红绫声音第一次出现慌乱。
沈荣安笑了。她终于明白宁玄临终前那句话的意思。血契不是枷锁,是钥匙。她张开手掌,看着掌心渗出的血珠滴落在雪地上,开出一朵朵暗红的花。
远处鼓声骤然响起。傀儡士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夹杂着惨叫声。沈荣安转身要走,却被红绫一把抓住手腕。
"你以为这样就能改变命运?"红绫指甲掐进她皮肤,"萧庭初注定要死,这是他的劫数!"
"那就让他看看。"沈荣安反手扣住红绫手腕,血契纹路顺着两人交握的地方蔓延,"我不是什么提线木偶。"
红绫瞳孔骤缩。她想甩开手,却发现两人之间的血契纹路正在发光。
"你说血契认主,那现在呢?"沈荣安嘴角溢出血丝,却笑得愈发清晰,"它选了谁?"
铜铃突然炸裂。红绫闷哼一声踉跄后退,捂着胸口咳出一口黑血。沈荣安也跪倒在地,但这次是笑着的。她终于看清了真相——不是血契选择了他们,是他们在选择彼此。
"你疯了……"红绫擦去嘴角血迹,"强行激发血契反噬……"
"是啊。"沈荣安撑着身子站起来,每走一步都在雪地上留下血印,"但我赌赢了。它选了我。"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明斓举着火把跑来,脸色煞白:"殿下!萧将军……他体内的封印在发光!阿玲说……"
沈荣安已经顾不上听她说完。她跌跌撞撞往营帐跑,风雪打在脸上像刀割。远远就听见帐内传来痛苦的闷哼,还有银针落地的脆响。
掀开帘子的瞬间,她看见萧庭初胸口泛着微光的符文。阿玲正用银针封住他周身大穴,额头全是汗。听到动静,她猛地抬头:"你疯了?强行激发血契反噬会要了你的命!"
"解药。"沈荣安喘着气,"宁玄说过,血契认主就能化解蚀骨蛊。"
"可你也可能一起死!"明斓抓住她胳膊,"你流了好多血……"
沈荣安推开她,扑到萧庭初身边。握住他冰凉的手,她轻声说:"不会的。因为我值得更好的,记得吗?"
指尖触到他手腕的刹那,血契纹路突然活跃起来。她感觉五脏六腑都在燃烧,却始终没有放开他的手。直到看见他睫毛轻颤,直到听见他虚弱的声音:"荣安……"
帐外忽然传来欢呼。阿玲看着两人交握的手,那里浮现出相同的符文。她喃喃自语:"原来如此……血契不是诅咒,是连接两个人的纽带。"
沈荣安眼前一黑,在失去意识前,她听见自己说:"我说过……我信他,胜过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