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荣安睫毛轻颤,喉间发出轻微呻吟。这声音不大,却像一滴水落入滚烫的油锅,整个军帐瞬间安静下来。
萧庭初几乎是立刻察觉到了她的动静。他一直紧握着她的手,此刻指尖微微收紧,低头轻唤:“荣安……”
阿玲靠在床边,勉强支撑着疲惫的身体,听到那声呻吟,眼眶一下子红了。她想靠近些,却被明斓轻轻拦住:“你现在身体太虚,别添乱。”
使者站在不远处,原本还打算继续施压,见状也收了声。他的目光扫过榻上的长公主,眉头微皱——这人看上去确实不像是能立刻启程的模样。
沈荣安缓缓睁开眼,视线还有些模糊。她看到一张熟悉的脸,轮廓分明,眉宇间带着她再熟悉不过的关切。她动了动嘴唇,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你还在?”
萧庭初心头一颤,低头凑近了些:“我一直在。”他说话时气息拂过她的额发,带着一点温度,还有一丝烟味。
沈荣安眨了眨眼,试图让自己清醒些。她想撑起身子,手臂却使不上力。萧庭初立刻伸手托住她的后背,将她轻轻扶起。
“别勉强。”他说着,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
她皱了皱眉,还是挣扎着坐直了些。目光扫过屋内众人,最终落在使者身上。眼神由最初的迷蒙渐渐变得锐利,像是淬火的刀锋。
“谁让你们来的?”她问,语气平静,却透着一股让人不敢忽视的威压。
使者拱手:“回长公主,是丽皇贵妃下的懿旨,二皇子殿下命卑职来接您回宫养病。”
“养病?”沈荣安冷笑一声,“我倒不知道,我什么时候需要别人来‘养’了。”
明斓适时上前一步,手中医典展开:“长公主伤势未愈,七日内不得移动,否则蛊虫反噬,后果不堪设想。”
使者脸色变了变,显然没料到事情会这么复杂。
阿玲轻声道:“若真出了事,南疆不会善罢甘休。”
使者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些人不是好相与的。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却仍不死心:“可若耽搁病情……”
“病情?”萧庭初冷笑,“你们当我是死的?丽皇贵妃什么时候能插手军务了?还是说……这背后另有其人?”
使者脸色彻底变了,但仍强作镇定:“大人慎言。”
萧庭初眯起眼,语气陡然冷了几分:“回去告诉他们,长公主尚在病中,待我上报朝廷,由陛下定夺。”
使者咬了咬牙,终是不敢再多说什么。他拱手告退,临走前撂下一句:“七日后,我们再来。”
脚步声远去,帐内气氛却没有轻松下来。
沈荣安靠在榻上,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他们,终于动手了。”
萧庭初低头看她,眉头紧锁:“你说什么?”
她抬眼看他,目光如炬:“丽皇贵妃、二皇子……还有谁?他们要的,不是我这个人,是我手里的兵权。”
阿玲轻声道:“所以你要怎么办?”
沈荣安缓缓闭眼,语气平静却坚定:“我要让他们知道,长公主,还没死。”
……
外面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有人掀帘而入。来人是个年轻的亲卫,神色凝重:“大人,京城又有密信送到。”
萧庭初接过密信,拆开看了一眼,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皇后说,太子已命人调兵遣将,准备清除朝中不安势力。”他低声道,“但…丽皇贵妃那边似乎另有动作。”
明斓皱眉:“这个时候出乱子,真是……”
“我去一趟京城。”萧庭初打断她的话,语气坚定,“这里的事,交给你了。”
明斓点头:“放心。我会照顾好公主。”
阿玲忽然开口:“我也要去。”
萧庭初看向她:“你现在的状况,不适合奔波。”
“我必须去。”阿玲眼神坚定,“京城那边……有我认识的人。”
萧庭初沉默片刻,最终点头:“好。那你先休息,我们明日启程。”
晨光洒进军帐,照亮了三人。一个昏迷,两个疲惫至极,但他们都清楚,这只是开始。真正的风暴,还在后面等着他们。
……
那时他们还未分别,她在军营练剑,他在一旁看着。夜风拂过,带起她的发丝,也吹散了他的心绪。
如今,物是人非,可那份情愫,似乎从未改变。
晨光斜斜地切进军帐,照在沈荣安苍白的脸上。她缓缓闭了闭眼,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空气里还残留着昨夜蛊术施为后的腥气,混着药香,若有若无地刺激着鼻腔。
她再睁眼时,目光已经稳了。
“你信不信我随时能走?”
话是冲着使者说的,但她没看人,而是盯着萧庭初。他蹲在榻前,一手撑着地,另一只手还握着她的指尖——方才她苏醒时,他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也是唯一一个敢碰她的人。
萧庭初沉默了一瞬,低头笑了笑:“我不信。”
他声音低哑,像是喉咙被什么哽住了一样,“你现在的状态,连坐直都费力。别说走路,就是说话都得省着点。”
“可他们不会等。”她轻轻地说,语气平静,却带着一股让人不敢忽视的力量,“丽皇贵妃和二皇子要的不是我这个人,是我手里的兵权。如果他们认定我已经废了……那他们下一步,就不只是派个使者来说‘养病’这么简单。”
明斓站在一旁,眉头紧蹙:“你是说他们会动真格的?”
“迟早。”沈荣安淡淡地吐出两个字,然后转头看向阿玲,“你说呢?”
阿玲站在床边,脸色比昨日更差了些。昨夜强行催动圣女之力救她,代价不小。她咬了咬唇,眼神却坚定:“南疆不会让他们动你一根头发。”
“可我不是南疆的公主。”沈荣安看着她,“我是北境长公主,是大俞最年轻的将军,是握着北境十万大军的统帅。”
她说完这句,停顿了一下,目光再次落在萧庭初身上:“你打算怎么办?”
萧庭初缓缓站起身,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像是想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又像是在权衡要不要把话说得太明白。
“我送你回京。”他说,“但不是现在。”
“你想先稳住他们?”沈荣安挑眉。
“不止是稳住。”他顿了顿,语气沉了下来,“我要让那些人知道,你没有倒下,也不会倒下。你要回去,不是为了避风头,而是为了夺回属于你的东西。”
沈荣安看着他,忽然笑了。笑容很淡,却让整个军帐的气氛都轻了一些。
“你知道吗?”她轻声说,“你刚才这番话,听起来有点像以前那个总在我练剑时坐在角落看书的人。”
萧庭初怔了一下,随即也笑了:“那个人,一直在。”
两人对视片刻,谁都没有再说话。
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有人掀帘而入。来的是一个亲卫,神情凝重:“大人,京城有密信。”
萧庭初接过密信,拆开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变了。
“皇后传话,说太子已经调兵遣将,准备清除朝中不安势力。”他低声说,“但……丽皇贵妃那边,似乎也在暗中动作。”
明斓皱眉:“这个时候出乱子,真是……”
“我去一趟京城。”萧庭初打断她的话,语气坚定,“这里的事,交给你了。”
明斓点头:“放心,我会照顾好公主。”
阿玲忽然开口:“我也要去。”
萧庭初看向她:“你现在的状况,不适合奔波。”
“我必须去。”阿玲眼神坚定,“京城那边……有我认识的人。”
萧庭初沉默片刻,最终点头:“好。那你先休息,我们明日启程。”
沈荣安靠在榻上,听着外面的喧闹声,思绪却早已飘远。
她想起小时候在宫中练剑的日子,那时父皇还在,母后温柔,弟弟沈遇宸总爱偷偷跑来看她练武。后来她十五岁从军,十九岁为将,二十岁回京,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位置。
她从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哪怕这一路走来,伤痕累累。
只是……她偏头看了眼站在窗边的萧庭初。
那人依旧挺拔如松,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疲惫。她记得他曾说过要护着她,可一次次,他都只能看着她受伤、中毒、濒临死亡。
她抿了抿唇,心里泛起一丝涩意。
“你真要回京?”她忽然开口。
萧庭初转过身,看着她:“你不希望我走?”
沈荣安怔了一下,随即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现在局势未明,你若离开,这里怎么办?”
萧庭初走近几步,在她榻前蹲下,抬头看着她:“你以为我舍得走?可你现在的状况,我不放心。而且……”他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有些事,我必须亲自去确认。”
沈荣安看着他,忽然觉得有些累。她闭上眼,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那你答应我,小心行事。”
萧庭初愣了一下,随即轻轻点头:“我答应你。”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掌心温暖,带着些许茧子。那是常年握剑留下的痕迹。
沈荣安没有抽回手,任由他握着。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
这一刻,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夜晚。
那时他们还未分别,她在军营练剑,他在一旁看着。夜风拂过,带起她的发丝,也吹散了他的心绪。
如今,物是人非,可那份情愫,似乎从未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