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那天晚上，他失眠了。脑海里反复回放着白天看到的那一幕，以及之前无数次看到的临夏与陈宇阳相谈甚欢的场景。理智告诉他，他们只是正常的学术交流和朋友关系，但他无法控制内心汹涌的嫉妒和恐慌。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他不仅仅是有点喜欢临夏。他是在害怕，害怕那个叫陈宇阳的男人，害怕他会抢走他心底那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害怕自己还没来得及努力，就已经失去资格。

这种认知让他恐慌，也让他痛苦。奥运的压力和对临夏的情感像两股巨大的力量，拉扯着他。他变得更加沉默，训练时却愈发凶狠，像是在跟谁较劲，又像是在发泄某种无处安放的情绪。

梁伟铿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

梁伟铿“永日，你最近怎么了？跟吃了炸药似的？肩膀是不是又不舒服了？我看你这两天都没去找临医生。”

王昶“没事。”

王昶生硬地回答，语气是自己都没预料到的冲

王昶“训练哪有不累的，一点小酸胀，没必要天天去。”

梁伟铿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拍拍他的肩膀

梁伟铿“行吧，你自己有数就行。不过我看临医生那个学长最近来得也太勤了吧，每次来俩人都凑一块……”

他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句。

王昶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没接话，只是拿起球拍

王昶“继续练球吧，快比赛了。”

他把自己投入到疯狂的训练中，试图用汗水淹没所有纷乱的思绪。然而，越是压抑，那份喜欢就越是清晰，那份害怕失去的恐惧就越是强烈。

他会在训练间隙，下意识地在场边寻找她的身影。看到她认真工作的侧脸，会觉得安心；看到她与陈宇阳说笑，心又会立刻沉下去。这种反复的情绪起伏，几乎要把他逼疯。

他开始明白，有些东西，不是他想埋藏就能埋藏的。有些情感，一旦破土而出，就会顽强地生长，再也无法忽视。

那份想要靠近她、想要拥有她的渴望，在与日俱增的恐慌和嫉妒的催化下，变得越来越强烈。他不能再这样只是默默地看着，等待着也许永远不会到来的“合适时机”。

他必须做点什么。 至少，他要知道自己是否还有机会。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便如同野草般疯长。训练的汗水浇不灭，疲惫压不倒。它在他心里反复盘旋，逐渐凝聚成一个越来越坚定的决心。

直到一次队内聚餐，看到陈宇阳对临夏无微不至的照顾和周围人起哄的眼神，看到临夏脸上那抹他从未为她绽放过的羞涩红晕……王昶心底那根紧绷的弦，终于彻底断了。

去他的奥运前不能分心！去他的等待！ 如果因为他的犹豫和退缩，最终真的失去了她，那奥运金牌又能弥补多少？

他必须让她知道。 必须让临夏知道，王昶喜欢她。

不是队员对医生的喜欢，不是朋友之间的喜欢，而是一个男人，笨拙又真切地，喜欢着一个女人。

他想要一个答案。无论结果如何。

王昶猛地握紧了拳，眼中闪过一抹破釜沉舟的决绝。他拿出手机，找到那个熟悉的头像，指尖因为巨大的决心和忐忑而微微颤抖，却无比坚定地开始输入信息。他要知道她的心意，就在今晚。

手机屏幕的光亮映着王昶紧绷的脸，那句几乎要发送出去的、石破天惊的告白，最终被他指尖颤抖着，一个字一个字地删除了。

冲动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冰冷而坚硬的现实礁石。

他在做什么？ 巴黎奥运会的备战进入白热化阶段，每一分每一秒都至关重要。他肩膀和膝盖的伤才刚刚稳定，大赛当前，状态起伏不定，他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想着风花雪月？

一个22岁的运动员，除了打球，还有什么？他甚至还没拿到过真正有分量的世界冠军头衔。 临夏对他好，那是她的专业和善良。她会对每一个队员露出鼓励的笑容，会给每一个低血糖的队员准备糖果。

他凭什么认为那对自己就是特别的？

如果告白失败了呢？

接下来的日子还要朝夕相处，会有多尴尬？

会不会影响她的工作状态？

会不会…连现在这样每天能见到她、说上几句话的机会都会失去…

一连串的问题像冰雹一样砸下来，砸得他心头发冷，刚刚那股破釜沉舟的勇气瞬间消散殆尽。

他猛地将手机扔到一边，身体向后倒去，重重摔在床垫上，发出沉闷的一声。手臂遮住眼睛，黑暗中，只剩下自己粗重而混乱的呼吸声。

不能。 至少现在不能。 他还没有足够的资本去冒险，没有足够的把握去承受可能失去的代价。

王昶做出了一个痛苦却自以为理智的决定：克制，远离。将那份不该滋生的情感重新压回心底最深的角落，将所有精力放回训练和比赛上。在她面前，只做一名普通的运动员，以这种身份陪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