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机螺旋桨搅动的夜风卷起地上的碎纸和塑料袋，我蹲在舱门口，看着远处巴别塔黑乎乎的轮廓。它像根插进沙漠的钢钉，连月光都不敢靠近。

红狼在我右侧检查武器，金属碰撞声在舱内格外清晰。骇爪靠着对面舱壁，手指在侦测器上快速滑动，白发在风中飘得凌乱。

"目标区域信号屏蔽范围扩大了。"她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更冷，"原来只有内部有屏蔽，现在整个外围也加装了干扰设备。"

我盯着自己战术背心上的弹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胸前的铭牌。"囚徒"两个字在黑暗里泛着微弱的光。

"指挥官说这是常规升级。"红狼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哈夫克最近动作频繁，我们得加快进度。"

舱内陷入沉默。我听见自己心跳声，一下一下敲在太阳穴上。

直升机猛地一震，机身倾斜，我下意识抓住舱壁扶手。透过防弹玻璃，我看见皇家博物馆的尖顶正从下方掠过。

"全体注意。"无线电里GTI指挥官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我们即将着陆，再次确认行动目标，牢记接下来的安排……"

我握紧膝盖上的步枪。那些本该是养父该说的话，此刻却从陌生人口中说出。

"等等。"我抬头看向红狼，"为什么我要当突击组？"

他正在给突击包扣上最后一条固定带，动作停了一下。"你是计算机专家，破解系统最快。"

"扯淡。"我往前挪了半步，"骇爪才是破译专家，你明明可以直接让她去。"

红狼终于转头看我。墨镜下的眼神还是那么晦暗不明，像是藏着什么不愿示人的东西。

"因为二层东侧……"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那里可能有关于你的资料。"

舱内温度似乎骤然下降。我感觉后背渗出一层冷汗，贴着防弹衣。

"所以这就是你把我带回来的原因？"我咬牙，"不是为了对付哈夫克，而是想让我找回被他们删掉的记忆？"

"陌北——"

"别叫我名字！"我的声音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愤怒，"从零号大坝开始，你就一直在试探、观察，甚至……操控我。"

红狼的手还搭在装备箱上，指节微微发白。他没有说话。

"你知道多少？"我逼近一步，"我到底是谁？"

骇爪突然插话："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她的手按在侦测器上，屏幕蓝光映得她脸色发青，"不过……我倒是可以告诉你点新发现。"

她调出一段视频画面。画面里是巴别塔二层的走廊，监控时间显示就在三天前。一个穿着白色实验服的身影闪过镜头。

"这是……"我眯起眼睛。

"我们在其他楼层也发现了相似记录。"骇爪放大画面，"这个人在不同时间段出现过六次，每次都避开安保系统。"

我盯着那个模糊的身影。某种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却又抓不住。

"你们觉得这是谁？"

"可能是潜伏的线人。"红狼终于开口，"也可能是……"

"也可能是我。"我打断他，"你们不是说我被植入过虚假记忆吗？说不定这些就是真实的我留下的线索。"

舱内再次陷入沉默。只有螺旋桨的轰鸣声在耳边回荡。

"所以你到底想让我找回什么？"我直视红狼的眼睛，"那个被哈夫克改造过的陌北？还是你们需要一个完美的杀人机器？"

他的喉结动了动，但没说话。

"面对过去，才能掌控未来。"他最终说道，语气平静得让人发火。

我记得养父也说过类似的话。那是在我十五岁生日那天，他站在老宅阁楼的窗户前，看着外面的雨幕说的。那时我不懂，现在也不确定是否真的懂了。

直升机突然剧烈颠簸，舱顶警示灯亮起红光。

"准备绳降。"红狼系好安全索，转身时耳钉闪过一道光。

我低头检查装备，手表突然震动。匿名短信又来了：

"别进巴别塔。"

手指微微发抖。这不是第一次收到这样的警告。从零号大坝到现在，这条短信就像个幽灵，总在我最动摇的时候出现。

"怎么了？"红狼注意到我的表情。

"没事。"我把袖口往下拉了拉，遮住手表，"只是有点紧张。"

他说紧张是好事，能让你保持清醒。可我知道，有些真相一旦揭开，就再也无法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舱门缓缓打开，夜风呼啸着灌进来。我站起身，系好安全索。巴别塔近在咫尺，它的阴影笼罩着整片荒地。

红狼先爬出舱门。我能看见他的背影在月光下移动，熟悉的身影却显得如此陌生。

"准备好了吗？"骇爪拍拍我的肩膀。

我深吸一口气，点头："走吧。"

绳索滑入掌心的瞬间，手表又震动了一下。我低头看去，短信还在闪烁：

"别进巴别塔。"

可我已经在空中了。夜风呼啸着掠过耳边，巴别塔的外墙在眼前迅速放大。这一刻，我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做过的一个梦。

梦里我躺在手术台上，冰冷的机械臂伸向我的头部。有个声音说："这次一定会成功。"

现在，我终于要找到答案了。

巴别塔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