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比来时更浓了,连脚下凸起的石块都变得模糊,每走一步都得先用脚尖试探,生怕踩空摔进看不见的坑洼里。阿桃走在最前面,时不时回头确认我们没掉队,她攥着布包的手指关节泛白,显然还没从刚才的追击中缓过来。
风裹着雾气往衣领里钻,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下意识把阿柔往身边拉了拉。她的脚踝还在疼,每走一步都微微踉跄,却始终没说一句抱怨的话,只是咬着牙跟着队伍。阿梅走在最后,时不时回头张望,手里紧紧攥着根捡来的枯树枝,像握着防身的武器。
“快到了。”阿桃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前方雾里隐约的轮廓,“你看,那就是木屋的屋顶。”
我们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雾中立着个低矮的黑影,屋顶铺着的茅草早已枯黄,好些地方还破了洞,露出里面发黑的木梁。走近了才发现,木屋的木门歪歪斜斜地挂在铰链上,门板上裂着好几道大口子,风一吹就“吱呀”作响,听得人心里发毛。
“里面会不会有人?”阿柔小声问,往我身后缩了缩。
阿桃摇摇头,伸手推了推木门:“我昨天路过时看过,门是锁着的,好像很久没人住了。”话音刚落,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股霉味混着土腥味扑面而来,呛得我们都皱起了眉。
我从口袋里摸出火折子,吹了吹才勉强燃起一点微光。借着这点光,我们看清了屋里的情形:地上积着厚厚的灰尘,角落里堆着些破旧的木板和干草,靠墙的地方摆着一张缺了腿的木桌,桌上放着个掉了底的陶碗,除此之外,再没别的东西。
“看起来是真没人。”阿梅松了口气,把枯树枝靠在门边,“我们先在这里躲一会儿,等雾散了再想办法。”
阿柔实在撑不住了,一屁股坐在干草堆上,轻轻揉着脚踝。我蹲下来帮她解开布条,伤口比刚才更红肿了,好在渗血已经止住。阿桃从布包里掏出一块干硬的饼,掰成四份递给我们:“这是我跑出来时带的,你们先垫垫肚子。”
我接过饼,咬了一口,又干又涩,难以下咽,可还是逼着自己咽了下去——在这深山里,能有口吃的就不错了。正吃着,突然听见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像是有人在慢慢靠近。
我们四个瞬间僵住,阿梅一把抓起门边的枯树枝,我也握紧了碎瓷片,眼神紧紧盯着吱呀作响的木门。脚步声越来越近,停在门口就没了动静,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有人轻轻敲门,声音很轻,却在寂静的屋里格外清晰。
“谁?”我沉声问,手心里全是汗。
门外没人回答,只有风刮过木门的“吱呀”声。阿桃脸色瞬间变了,往我身后缩了缩:“会不会是林婆婆他们?”
“不像。”阿梅皱着眉,“他们要是来了,肯定直接闯进来,不会敲门。”
就在这时,门外又传来一声轻响,像是有人在门外徘徊。我深吸一口气,对阿梅使了个眼色,然后猛地拉开木门——门外空荡荡的,只有白茫茫的雾气,刚才的脚步声和敲门声,好像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没人?”阿梅凑过来,往门外看了看,“难道是我听错了?”
我没说话,蹲下来检查门口的地面。厚厚的灰尘上,赫然印着几个浅浅的脚印,脚印很小,看起来像是女人的,而且刚留下没多久,边缘还没被风吹散。
“有人来过。”我指着脚印,声音发沉,“而且就在刚才。”
阿桃的脸更白了,嘴唇哆嗦着:“会不会是……雾里的那个影子?”
她的话让我们都沉默了。我站起身,往门外走了几步,雾气里什么都看不见,只有那“吱呀”作响的木门,和远处隐约传来的狼嚎。可那股被盯着的感觉,却比在树林里时更强烈了,好像有双眼睛,正躲在雾里,死死地盯着我们。
“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阿柔拉着我的衣角,声音发颤,“这里太吓人了。”
我刚想点头,突然看见木屋的墙角处,有个东西闪了一下。走近了才发现,是个小小的布包,藏在干草堆后面,布包上绣着的图案,竟然和我们捡到的槐木牌上的图案一模一样——一朵小小的槐花。
我捡起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放着半块玉佩,玉佩上刻着个“月”字。看到这个字,我的心猛地一沉——阿月!这会不会是阿月的东西?她明明在村里的土坯房里,怎么会在这里留下布包?
“这是……”阿梅凑过来,看到玉佩上的字,脸色也变了,“阿月的?她怎么会来这里?”
阿桃也凑过来看,突然指着布包上的图案,声音发颤:“这个图案……我在土坯房里见过!有个姑娘的布包上,就绣着这个!”
我攥紧布包,心里乱成一团麻。阿月到底在哪儿?她是不是也逃出来了?如果这是她的布包,她为什么会把它藏在这里?还有刚才的脚步声,会不会就是她?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铃铛声,“叮铃叮铃”的,比刚才在树林里听到的更近了!阿桃的脸瞬间惨白,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是林婆婆!她追来了!”
我们四个赶紧躲到干草堆后面,屏住呼吸,听着铃铛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过了一会儿,脚步声停在了门口,接着就听见林婆婆的声音,带着股阴狠的笑意:“我知道你们在里面,别躲了!出来吧!”
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林婆婆拄着拐杖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村里的汉子,手里都拿着镰刀。她环顾了一圈屋里的情形,眼神落在地上的干草堆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以为躲在这里我就找不到了?把干草堆掀开!”
两个汉子应了一声,举起镰刀就要往干草堆上砍。我攥紧手里的碎瓷片,心里想着要跟他们拼了,可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狼嚎,比刚才更凄厉,更近了!
林婆婆和汉子们都停下了动作,脸色骤变。“怎么这么近?”一个汉子小声嘀咕,眼神里满是恐惧。
林婆婆皱着眉,往门外看了看,雾气越来越浓,连门口的影子都看不清了。她犹豫了片刻,突然喊道:“撤!先出去!”
两个汉子如蒙大赦,赶紧跟着林婆婆往外走。刚走到门口,突然听见“砰”的一声,不知道什么东西从屋顶掉了下来,正好砸在林婆婆身后的汉子身上。那汉子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半天没爬起来。
“什么东西?”林婆婆厉声问,举起拐杖往屋顶指了指。
可屋顶上什么都没有,只有破洞和枯黄的茅草。另一个汉子吓得脸色惨白,拉起地上的汉子就往外跑:“快走吧!这地方邪门得很!”
林婆婆狠狠瞪了屋里一眼,不甘心地跟着他们走了。铃铛声渐渐远去,我们四个才从干草堆后面爬出来,浑身都被冷汗湿透了。
“刚才那是什么东西?”阿梅喘着气,往屋顶看了看。
我摇摇头,心里却越来越疑惑——刚才的狼嚎,还有屋顶掉下来的东西,来得都太巧了,好像有人在暗中帮我们。难道是阿月?还是雾里的那个影子?
我捡起地上的布包,紧紧攥在手里。不管是谁在帮我们,这里都不能再待了。林婆婆肯定还会回来,我们必须赶紧找到阿月,离开这深山。
“我们得走了。”我站起身,对他们三个说,“阿桃,你知道这附近还有其他能躲人的地方吗?”
阿桃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我记得往东边走,有个山洞,很隐蔽,一般人找不到!我们可以去那里!”
“好!”我点点头,“现在就走!”
我们四个互相搀扶着,悄悄走出木屋,往东边走去。雾还是很浓,脚下的路依旧难走,可我们不敢停下,只能拼命往前跑。耳边的铃铛声已经听不见了,可那股被盯着的感觉,却始终没消失,好像有个人,一直跟在我们身后,不远不近,却从未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