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收到周老太寄来的凤仙花种子时,窗外刚下过一场春雨,泥土里还带着湿润的气息。信封上贴着张手绘的戏票,画着小小的戏台和凤仙花,是周老太的笔迹,旁边写着:“戏园新翻了花田,等你回来种第一株。”
她捏着信封里的种子,颗粒饱满,泛着淡淡的红褐色,像极了沈清瑶当年调胭脂用的凤仙花籽。梳妆盒里,那支凤仙花玉簪静静躺着,簪头的花瓣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与种子的颜色相映,像是跨越时空的呼应。
周末清晨,林墨带着种子驱车回小城。刚到戏园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孩子们的笑声。周老太正蹲在新翻的花田里,教孩子们松土,见她来,立刻挥着手喊道:“林小姐,快来!这花田就等你撒第一把种子了!”
花田在戏园的后院,紧挨着那棵老柳树,土埂被整理得整整齐齐,旁边还立着块小木牌,写着“瑶安花田”——是瑶瑶和安儿的名字。林墨蹲下身,将种子轻轻撒在土里,指尖触到湿润的泥土时,突然想起沈清瑶在信里写的“以胭脂掺血画符,藏安儿骨于槐下”,眼眶微微发热。
“姐姐,种子会开出和妈妈一样的花吗?”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凑过来,手里拿着朵纸折的凤仙花,和瑶瑶当年穿的红袄颜色一样。林墨点点头,摸了摸她的头:“会的,等花开了,就像瑶瑶姐姐和安儿妹妹来看我们了。”
撒完种子的午后,林墨去了陈列室。玻璃展柜里的旧物依旧整齐,程云亭的戏袍、沈清瑶的旗袍,还有那本《锁麟囊》乐谱,都被仔细擦拭过,在灯光下泛着旧时光的温光。她的目光落在展柜角落的银锁片上——上次来还在梳妆盒里,后来她特意送回来,让它和玉佩、戒指、玉簪放在一起,凑成完整的念想。
突然,展柜的玻璃上泛起一层淡淡的水汽,水汽里隐约浮现出字迹,是沈清瑶的笔迹:“花田种下时,吾等常伴左右。”林墨的心猛地一跳,伸手去摸玻璃,水汽却瞬间消散,只留下指尖的微凉,像是一场温柔的幻觉。
“林小姐,快来看看这个!”周老太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手里拿着个泛黄的笔记本,“整理戏园仓库时找到的,是当年戏园的账册,里面夹着沈小姐的字条!”
林墨接过笔记本,翻开后,一张小小的字条从里面掉出来,是沈清瑶的字迹,纸页边缘还沾着点凤仙花粉:“云亭爱喝桂花茶,戏园后院的桂花树下埋着他的茶罐,等他回来,要泡给他喝。”
两人立刻去了戏园后院的桂花树下。李队也闻讯赶来,带着铲子,小心翼翼地挖了片刻,果然挖出个青花瓷罐,罐口用红布封着,打开后,里面装着些晒干的桂花,还带着淡淡的香气,旁边放着张字条,是程云亭的笔迹:“清瑶爱凤仙,待吾归,种满戏园,与她共赏。”
“原来他们早就约定,要在戏园种满凤仙花。”林墨捧着茶罐,声音带着哽咽。李队叹了口气:“现在也算圆了他们的心愿,这花田,就是最好的约定。”
接下来的日子,林墨留在戏园帮忙照料花田。孩子们每天都会来浇水,还会给种子唱歌,唱的是《锁麟囊》的调子。林墨则在桂花树下摆了张石桌,泡上桂花茶,偶尔翻开那本账册,里面记录着当年戏园的热闹,也藏着沈清瑶和程云亭的细碎日常——“今日云亭唱《锁麟囊》,清瑶送凤仙花一束”“云亭托人买桂花,说要给清瑶做桂花糕”。
半个月后,花田里冒出了嫩绿的芽。孩子们欢呼着围过来,林墨蹲在田埂上,看着嫩芽在阳光下舒展,突然觉得眼眶一热——她仿佛看到瑶瑶和安儿穿着红袄,在花田里奔跑,沈清瑶和程云亭站在柳树下,笑着看着她们,凤仙花在他们身边盛开,鲜红一片。
离开戏园那天,周老太送给林墨一罐新晒的桂花:“这是今年的新桂花,泡了茶,就像程老板和沈小姐陪着你一样。”林墨接过茶罐,罐口系着红绳,上面挂着个小小的凤仙花吊坠,是周老太亲手做的。
驱车回家的路上,林墨打开车窗,风里带着桂花的香气。她摸了摸颈间的玉佩,又看了看副驾驶座上的桂花罐,突然觉得,沈清瑶和程云亭从未离开——他们在戏园的花田里,在桂花茶的香气里,在孩子们的歌声里,在每一朵盛开的凤仙花里,用最温柔的方式,守护着这份跨越时空的念想。
回到家后,林墨将桂花罐放在梳妆盒旁,又将凤仙花吊坠系在玉佩上。每当她泡起桂花茶,香气弥漫开来时,就会翻开那本账册,看着里面的字迹,像是在听沈清瑶和程云亭讲述他们的故事。
窗外的凤仙花种子,她也种了一盆,放在阳台。不久后,嫩芽破土而出,渐渐长出枝叶。林墨知道,等花开的时候,她会再回小城的戏园,看看那片“瑶安花田”,看看孩子们,也看看沈清瑶和程云亭用爱种下的,永不凋零的约定。
而那段藏在时光里的往事,早已不再是悬疑与惊悚的记忆,而是化作了凤仙花的芬芳、桂花茶的清甜,和《锁麟囊》的悠扬唱腔,在岁岁年年里,传递着温暖与平安,也诉说着一份跨越生死的爱与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