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的琉璃瓦在夕阳下泛着金红的光，老佛爷回宫的仪仗队伍浩浩荡荡穿过宫门。小燕子攥着紫薇的手，指甲几乎掐进对方的掌心。她们刚从会宾楼匆匆赶回，脸上还沾着未洗净的油漆斑点，发髻歪斜，钗环散落一地。老佛爷的轿子却在此时迎面而来。
“快！快整理仪容！”紫薇压低声音，慌乱中扯下帕子擦拭小燕子的脸，却越抹越花。小燕子瞪大双眼，望着轿帘后那双威严的眼睛，心跳如擂鼓。
轿帘掀开，老佛爷的眉头皱成山峦。而轿旁侍立的晴儿，却在瞥见这对狼狈的“格格”时，眼底闪过一丝好奇与笑意。她自幼规矩长大，何曾见过这般模样？那抹污渍斑斑的脸庞，竟让她心头泛起一丝莫名的羡慕。
“这就是晴格格啊？”紫薇行礼，声音微微发颤。晴儿颔首，温声道：“不必客气，叫我晴儿便好。”目光却不由自主被一旁的小燕子吸引。
小燕子正盯着晴儿的宫装打量，忽地拽住她的衣袖：“原来你是个货真价实的格格！我当是新来的宫女呢！”她咧嘴一笑，露出虎牙，话音未落，侍卫的呵斥声已从身后逼近：“还珠格格抗旨，快拿下！”
小燕子惊呼一声，转身便跑，却在转角处与晴儿撞了个满怀。两人跌坐在地，发簪滚落，珠钗叮当作响。小燕子慌忙扶起晴儿，掌心沾上对方衣襟的刺绣金线：“对不住！快跑，那难缠的老太太要抓我！”
晴儿愣住，望着她眉间未干的油漆渍与眼中纯粹的惊慌，忽地轻笑出声：“你倒有趣，在宫里这般逃窜，不怕……”话未说完，侍卫已追至眼前。
小燕子急得跺脚，却被老佛爷的怒喝钉在原地。晴儿瞥见她颤抖的背影，心头一软，忽上前拦在两人之间：“老佛爷，这位格格初入宫廷，行事莽撞却无恶意，晴儿愿为她担保。”
老佛爷的目光扫过她跪地的身影，终是哼道：“罢了，晴儿求情，便饶她一回。”小燕子抬头，眼中映着晴儿垂眸浅笑的容颜，恍惚间似看见一片从未触及的天空。
暮色渐浓，宫灯次第亮起。晴儿回望小燕子离去的背影，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被扯皱的纹路。那抹污渍与莽撞，竟如一道裂痕，悄然凿开了她循规蹈矩二十年的心墙。
她的目光追随着小燕子蹦跳着远去的背影，直到那抹活泼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宫灯摇曳的光晕下，晴儿的手指仍停留在袖口褶皱处，那处被小燕子慌乱中扯乱的衣料，仿佛成了她心绪的具象——揉皱的绸缎，也揉皱了她二十年来如铜镜般平滑的心境。她望着自己修剪得一丝不苟的指甲，忽然想起幼时老佛爷握着她的手教习规矩时说的话：“女子如瓷，需得内外皆净，方显贵重。”可此刻，小燕子眉间那抹未洗净的油漆污渍，却像一粒野生的种子，在她心底悄然生根。那污渍是这般鲜活，带着会宾楼酒旗的喧闹，带着市井烟火的气息，甚至带着几分她从未体验过的、莽撞的自由。
她深吸一口气，鼻间却仿佛仍萦绕着与小燕子相撞时，对方发间飘来的淡淡酒香。那香气混着慌乱，竟让她心跳莫名加快了几分。她想起自己每日晨起梳妆，铜镜里永远端正的容颜；想起宫规里“行不露足，笑不露齿”的训诫；想起老佛爷那句“晴儿最是知礼”的赞许……可此刻，她竟隐隐渴望铜镜里能映出小燕子那样歪斜的发髻，渴望指尖也能沾染上那样生动的污渍。
暮色更浓了，宫灯的光芒将她的影子拉得细长。她低头看着自己绣鞋上繁复的缠枝纹，那纹路精美却禁锢，一如她按部就班的人生。而小燕子呢？那个女子仿佛生来就带着风，能撞翻宫规的条框，能摔碎循规蹈矩的枷锁。她甚至敢在老佛爷面前咧嘴大笑，露出小虎牙——那笑容像一道光，劈开了紫禁城厚重的夜幕，照进她二十年如一日的安稳里。
“晴儿？”身后传来老佛爷的唤声，她猛然惊醒，慌忙敛去所有思绪，垂眸行礼。可心底那粒种子已悄然发芽，她知道，从此这深宫的红墙绿瓦，再困不住她望向宫外的目光了。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