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玉踪难寻

阿玉化形后，藏书阁彻底热闹起来。她学东西很快，没几天就认全了常用的字，还能帮无字书整理古籍；她性子软，却不怯懦，有小妖再嘲笑无字书，她会拿着玉簪挡在他前面，说“阿书很好，你们不许说他”；她还记着无字书没说出口的愿望，拉着他去逛花灯会，帮他挑了盏绘着墨痕的花灯，说“以后我们每年都来，把所有花灯都看遍”。

无字书觉得，这样的日子能过一辈子。他开始攒墨锭，想给阿玉打一支玉钗，一支只属于她的玉钗；他开始研究人间的话本，想学着里面的样子，带阿玉去看人间的桃花；他甚至在书页里练了无数遍“阿玉，我们永远在一起”，想找个合适的机会，说给她听。

可变故来得毫无预兆。

那天，阿玉听说人间的梨花很好看，缠着无字书要去看。无字书本想陪她一起去，可正好有位老妖修来借古籍，说有急事要用。“阿书你先忙，我去去就回。”阿玉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轻轻碰了一下，像玉石落在纸上的轻响，“我带着你给的护身墨符，不会有事的。”

无字书看着她蹦蹦跳跳离去的背影，心里总有些不安。他加快速度帮老妖修找书，连墨锭掉在地上都没顾上捡。可等他处理完事情，等了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阿玉还是没回来。

他慌了，冲出藏书阁，疯了似的在妖市找。问过卖花灯的小妖，说看到阿玉往人间的方向去了；问过守城门的妖兵，说她一个时辰前就出了城；他甚至去了他们常去的玉矿坑，去了花灯会的巷口，可到处都没有阿玉的影子。

最后，他在人间与妖市交界的树林里，找到了那枚护身墨符——墨符被撕成了两半，上面的灵气已经消散，只留下一点淡淡的玉色痕迹，像阿玉最后留下的求救信号。

无字书捡起墨符，指尖颤抖。他第一次恨自己只是本没用的书，只会写字，没有强大的妖力，不能立刻找到阿玉；他第一次后悔，后悔没放下古籍，陪着阿玉一起去；他甚至开始想，是不是因为自己太没用，连阿玉都留不住。

那天夜里，妖市下了场大雨。无字书凝出实体，在人间和妖市的边界找了整整一夜。雨水打湿了他的青布衫，泥污沾满了他的鞋底，可他一点都不觉得冷，也不觉得疼——比起失去阿玉的恐慌，这些都算不了什么。

他找了一天，两天，一个月，一年。他翻遍了人间的山川河流，闯过了凶险的妖域，甚至去求过那些曾经嫌弃他的强大妖修，可没人知道阿玉的下落。阿玉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带着他所有的温暖和希望，消失在了茫茫天地间。

藏书阁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清。案上的灵泉水早就干了，窗台上再也没有玉石的暖光，书页里练了无数遍的话，再也没机会说出口。无字书把那两半墨符夹在自己的本体里，每天都会翻到那一页，看着淡淡的玉色痕迹，像在看阿玉最后留下的笑脸。

他开始变得沉默，不再跟来借书的妖修说话，不再去逛花灯会，甚至不再凝出实体——他怕看到妖市的街巷，怕看到曾经和阿玉一起去过的地方，怕那些回忆会把他仅剩的力气都抽干。

只是每个满月夜，他还是会把本体放在窗台上，让月光落在空白的书页上。他总觉得，阿玉是块有灵的玉，她不会就这么消失的，她一定会回来，像当初化形时一样，带着暖光，笑着对他说：“阿书，我回来啦。”

书页在月光里轻轻晃着，空白的纸页上，偶尔会洇出一点淡淡的墨痕，像一滴没落下的泪，又像一个等待归期的“玉”字。

无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