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血风波

消毒水的味道尖锐地刺进鼻腔，混合着某种甜腻的空气清新剂，形成一种令人隐隐作呕的复杂气味。

孟昙坐在采血点的蓝色塑料椅上，指尖冰凉。她看着前方穿着白大褂的护士动作熟练地绑压脉带、消毒，针头锐利的寒光一闪，精准地没入前面志愿者的血管，暗红的血液立刻听话地涌入采血袋。

她下意识地别开眼，指尖蜷缩进掌心。

“昙昙，别怕，就一下下。”母亲罗美娟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安抚的力度，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爸爸的企业需要这个正面形象，‘爱心企业家’的女儿亲自献血，多好的新闻点？忍一忍，嗯？”

孟昙乖巧地点头，把喉咙口那点细微的呜咽咽了回去。她其实没那么怕痛，只是不喜欢针头刺破皮肤的感觉，那种冰冷的侵入感让她不安。但爸爸需要，孟家需要，她从来都懂得分寸。

父亲孟德海就在不远处，被几个媒体镜头对着，西装革履，笑容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企业家的社会责任感和仁爱，正握着一位老献血者的手亲切交谈。镁光灯闪烁，将他眼底那点不易察觉的疲惫都镀上了一层光辉。

轮到她了。

护士笑着核对信息：“孟昙是吧？别紧张，放松。”

压脉带绑上胳膊，皮肤骤然绷紧。酒精棉球的冰凉擦过肘窝，激得她轻轻一颤。她扭过头，死死咬住下唇，等待那一下必然的刺痛。

针尖刺入，比想象中更锐利一点。她吸了口气，看着自己的血液通过导管流入那个小小的采集袋，一种奇异的剥离感油然而生。

流程很快，结束后护士给她按压着针眼，递上一杯温糖水和一张无偿献血证。孟昙小口喝着糖水，那点轻微的眩晕感渐渐散去，心里升起一点小小的自豪。也许明天本地新闻的版面上，会有她皱着眉却努力微笑的侧脸，配文是“孟氏千金爱心接力”之类。

她正想着，刚才采血的护士却去而复返，脸上带着点公事公办的疑惑，手里拿着一张刚打印出来的单子。

“孟小姐，麻烦核对一下信息。”护士的声音不高，但在略显嘈杂的背景音里格外清晰，“您的血型是AB型Rh阴性，没错吧？”

孟昙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点头：“嗯，是的。”她记得体检报告上是这么写的。

护士“咦”了一声，眉头微微蹙起，像是遇到了什么不合常理的事情，低头又看了一眼单据，喃喃自语：“这……孟先生刚才说是A型，孟太太是O型……A型和O型，理论上不可能生出AB型的孩子啊……”

声音很轻，却像一道惊雷直劈而下！

孟昙握着纸杯的手猛地一抖，剩余的糖水泼洒出来，溅湿了她的裙摆，温热的液体瞬间变得冰凉黏腻。

“不可能……”她脱口而出，声音发颤，“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护士似乎也意识到失言，脸色变了变，迅速收敛了表情，换上职业性的微笑：“可能是哪里弄错了，我再去核对一下系统记录，您别急。”说完几乎是立刻转身走开，脚步匆忙。

孟昙僵在原地，四肢百骸都透出寒气。她猛地抬头去找父母。

父亲还在应酬，笑容无懈可击。

母亲罗美娟就站在不远处，显然也听到了刚才那几句。她脸上的温柔笑意像退潮一样消失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种孟昙从未见过的、冰冷的苍白。她几步走过来，不再是那种优雅的步态，近乎是急促的，一把攥住了孟昙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妈……”孟昙被她攥得生疼，惶惑地喊了一声。

罗美娟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周围，确认没有多余的耳朵，才压低了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听着，昙昙，刚才护士肯定是弄错了。你的血型就是随了你外婆，隔代遗传，比较特殊而已。明白吗？”

她的眼神里有一种近乎凶狠的警告，死死盯着孟昙：“这件事，不许再问，不许对任何人提起！一个字都不准！我们孟家丢不起这个人，你爸爸的企业正在关键期，绝不能有任何负面新闻，懂了吗？”

孟昙被母亲眼里陌生的厉色吓住了，手腕被掐得快要断掉，只能白着脸，机械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