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芜的宫殿

暗之门的光晕在古树后炸开时，繁芜周身翻涌的黑气几乎要将那片光吞没。她回头看了眼云轻鸢：“抓紧。”

穿过光门的瞬间，云轻鸢感到熟悉的力量包裹全身——黑紫色长裙垂落脚踝，银线缀成的星光在裙摆流转，墨玉簪稳稳别在挽起的长发间。她转头时，正撞见繁芜彻底舒展的姿态：及腰的卷发在仙境的光线下泛着更深的暗紫，眉心的曼陀罗印记渗出淡淡的黑雾，黑裙扫过青石板路，带起一串细碎的、近乎黑色的光点。

“别被这地方的样子骗了。”繁芜率先迈步，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冷意，“仙境里的家伙，见了我都绕着走。”

云轻鸢跟上她的脚步，目光掠过沿途蜷缩的奇花。那些在其他地方肆意绽放的植物，此刻都敛着叶片，像是在畏惧什么。她想起在人类世界时，繁芜总是刻意收敛气息，连说话都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克制——只有在这被大多数仙子避之不及的领域，她才能真正舒展开来。

“你的城堡，会不会太招摇了？”云轻鸢望着远处那座黑曜石城堡，尖顶刺破云层，城墙爬满的暗紫色藤蔓正缓缓蠕动，“万一被女王的人发现……”

“怕什么。”繁芜嗤笑一声，眉心的曼陀罗印记亮了亮，“整个仙境，敢不经我允许踏进来的，除了那几个疯子，还没出生呢。”

她口中的“疯子”，云轻鸢是知道的——毒娘娘毒汐绯，总爱往城堡的花园里扔毒蘑菇；梦公主孟艺和孟术，常在城堡的尖顶上织梦网；还有辐射姐弟傅冉傅裘，总把城堡的黑曜石地砖烤得滚烫。他们是繁芜在这仙境里仅有的几个“朋友”，而辐射姐弟也是和她一样，被主流仙子排挤的存在。

说话间已到城堡门前，巨大的铁门雕刻着扭曲的藤蔓，缠绕着骷髅与曼陀罗的图案。繁芜抬手按上去，黑气顺着纹路游走，门轴发出锈蚀般的吱呀声，缓缓开启。

庭院里弥漫着淡淡的硫磺味，几株黑色的曼陀罗在角落开得正盛。繁芜径直走向城堡主楼，黑裙扫过地面时，惊起几只通体漆黑的甲虫，飞着飞着便化作了黑雾。

“以前毒汐绯总说我这地方像坟场。”繁芜推开雕花木门，里面的光线昏暗，只有墙壁上镶嵌的幽蓝晶石散发着微光，“她说对了，至少在这里，没人会假装亲近你。”

云轻鸢走进大厅，目光落在中央那面巨大的黑曜石镜子上。镜面蒙着层薄灰，边缘雕刻的蛇形花纹正吐着信子，像是活的。她忽然想起在人类世界，繁芜总是躲在娃娃店的角落，连亮彩她们凑过来搭话都要往后缩——原来不是她孤僻，只是她的光，本就该在黑暗里才亮得起来。

“这镜子能看到什么？”云轻鸢轻声问。

“想看什么看什么，只要对方身上有黑暗气息。”繁芜走到镜子前，指尖划过镜面，灰层簌簌落下，“冰公主那点寒冰之气，在这镜子里可藏不住。”

她抬手按在镜面上，黑气缓缓注入，镜面泛起涟漪。云轻鸢看着繁芜的侧脸，她眉心的曼陀罗印记在幽蓝的光线下格外清晰，像枚与生俱来的烙印。

“你以前……总一个人待在这里吗？”

繁芜的动作顿了顿，没回头：“毒汐绯她们偶尔会来，傅冉那丫头总把辐射能量弄到我地毯上，孟艺爱在我这睡觉。”她轻笑一声，黑裙上的亮片晃了晃，“吵是吵了点，总比被人当瘟疫强。”

镜面的涟漪渐渐平息，映出冰晶宫的轮廓。繁芜收回手，黑气从镜面上褪去：“找到了。”

云轻鸢看着镜中的景象，忽然伸手碰了碰繁芜的卷发。发尾的暗紫色在指尖溜走，像水一样：“以后我们常来。”

繁芜猛地回头，眼里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又被惯常的冷淡覆盖。她转身走向楼梯，黑裙的裙摆扫过地面，留下一串转瞬即逝的光点：“先查冰公主的事吧，别废话。”

云轻鸢望着她的背影，忽然笑了。或许这座城堡确实像坟场，但至少此刻，这里有了两个活人的气息——一个属于在黑暗里生长的繁芜，一个属于愿意走进这片黑暗的自己。

离开黑曜石城堡时，繁芜周身的黑气刻意收敛了许多。她瞥了眼云轻鸢发间的墨玉簪：“先穿过迷雾森林，那里能抄近路去冰晶宫。”

云轻鸢点头跟上，刚踏入森林边缘，空气忽然变得温润起来——参天古木的枝叶间漏下斑驳的光，地面铺满柔软的苔藓，连呼吸都染上草木的清香。

“奇怪，这地方……”繁芜皱眉停下脚步，周身的黑气竟不自觉地淡了些，“以前来的时候，这些小家伙见了我都躲得老远。”

话音未落，一阵细碎的响动从草丛里传来。先是几只巴掌大的、长着透明翅膀的小精灵探出头，怯生生地望着云轻鸢，见她没有敌意，便扑棱着翅膀围了上来，落在她的肩头和裙摆上。

“它们好像很喜欢你。”繁芜看着那些小精灵亲昵地蹭着云轻鸢的手背，眉心的曼陀罗印记微微闪烁，“你身上的亲和力，连仙境的生灵都能感觉到。”

云轻鸢正想说话，林间忽然传来一阵更响亮的动静。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狐狸从树后跃出，尾巴蓬松如云雾，正是颜爵的玄意尾狐；紧接着，花丛中飞出大片流光溢彩的蝴蝶，翅膀扇动间撒下花粉，是灵公主的花灵蝶；不远处的巨石后，一头覆着电光的小麒麟探出头，金蓝色的鬃毛噼啪作响，是庞尊的圣电麒麟。

更令人惊讶的是，毒雾缭绕的藤蔓后，一只巴掌大的章鱼吐着泡泡游来，触须上的毒刺闪着幽光，竟是毒汐绯的毒宝章鱼；而树影里，两只毛色深浅不一的猫正眯着眼打量，正是梦公主的梦魇猫。

“这些家伙怎么都来了？”繁芜往后退了半步，警惕地看着突然聚集的宠物们，“平时凑在一起都要打架的。”

果然，玄意尾狐对着圣电麒麟龇了龇牙，圣电麒麟立刻扬起头，鬃毛的电光更亮了；花灵蝶群围绕着毒宝章鱼飞舞，像是在警告它不要靠近；两只梦魇猫则互相用尾巴拍打对方，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但它们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落在云轻鸢身上，带着明显的亲近之意。

“主人……它们好像想跟你亲近。”繁芜话音刚落，玄意尾狐已经轻巧地跳上云轻鸢的膝盖，用脑袋蹭她的手；圣电麒麟不甘示弱，迈着小碎步凑到她脚边，用鼻尖轻蹭她的裙摆；花灵蝶落在她的发间，与墨玉簪相映成趣。

瞬间，修罗场般的争执爆发了——玄意尾狐对着圣电麒麟哈气，圣电麒麟的蹄子在地上刨出小坑；毒宝章鱼喷出一小团毒雾，被花灵蝶群扇动翅膀吹散；两只梦魇猫甚至互相挠了起来。

云轻鸢被围在中间，又好笑又无奈，正想安抚它们，地面忽然轻微震动起来。一只体型硕大的白熊从密林深处走来，浑身覆盖着冰晶般的绒毛，正是冰公主的冰极白熊。

它一出现，所有宠物都安静了——玄意尾狐跳下云轻鸢的膝盖，警惕地弓起身子；圣电麒麟往后退了半步，鬃毛的电光弱了些；连最桀骜的梦魇猫都缩了缩脖子。

冰极白熊没理会它们，只是用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看着云轻鸢，然后缓缓低下头，用鼻尖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像是在发出邀请。

“它好像想带我们走。”云轻鸢看向繁芜。

繁芜挑眉，看着其他宠物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嗤笑一声：“看来还是冰公主的白熊面子大。”

冰极白熊见云轻鸢没有拒绝，便转身往密林深处走去，走几步就回头看她一眼，像是在确认她是否跟上。玄意尾狐它们虽然不甘，但终究没敢跟上去，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云轻鸢和繁芜跟着白熊离开。

穿过森林深处，寒气渐渐重了起来。冰极白熊的步伐轻快，很快就带着她们走出了迷雾森林，前方豁然开朗——冰晶宫的轮廓在阳光下闪着冷冽的光，正是她们此行的目的地。

“看来不用我们找入口了。”繁芜看着冰极白熊在冰晶宫前停下，用爪子轻轻推开一道冰门，“这白熊倒是省了我们不少事。”

云轻鸢望着那道冰门，深吸一口气。不管冰公主愿不愿意，这一次，她们必须找到解开舒言冰封术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