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发现沉船比之前早了两年”,张海侠捏起眉心,这是他惯有的动作。“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海楼。有变故。”
张海楼的太阳穴突突突地跳,一时间难以接受。这么说他回来这个时间点,可能是人为的,想利用他的心理提前达到某些目的,或者想改变一些事情的走向。
谁有这么大能耐?或者如何让这一切发生的?
张海楼这个人性情乖张,总是让人摸不出世下一步想干什么,可一但他看不透别人的想法,他固有的镇定就会有所破裂。尤其事关张海侠的生死。
他的脑袋愈发混乱,各种细微的不对劲在他脑海汇聚,剪不断,理还乱。张海楼甩头,表示毫无头绪。
“走一步有一步的对策,现在首要是把瘟水处理掉,这样最起码不会发生大规模瘟疫,不会死那么多人了。”张海侠说道。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
话还没说完,外面“轰”的一声巨响,整个船抖动了一下,那一老一少吓得大叫一声,紧紧抱在一起滚到床边,桌上罐头堆哗啦一声全塌下来,掉在地上。张海侠背靠货箱,没受太大影响,张海楼就惨了,四周空旷,经过这么一抖,直直向张海侠倒去,一时慌乱,抓著他胳膊磕到货箱上,眼冒金星。
张海侠愣了一下,等船不晃后用手崩张海楼脑壳:“臭死了,要摔往一边摔去,别摔我身上。”张海楼嘻嘻一笑,拍拍脸,迅速回到办案状态,安顿好两个劳工后和张海侠快速上到甲板,守卫都被爆炸声吸引,没人注意到他们。
“我不是没让他们炸开吗,怎么还是炸了?”张海楼自言自语道。
他突然有种预感,该发生的还会发生,就像串著玛瑙的链子,玛瑙是其中的节点而过程是穿起它们的线,就算把绳子无限拉长或翻花,珠子还在,早晚会面对既定结果。
这结果包括虾仔的瘫痪吗?包括虾仔的死吗?张海楼浑身发冷,那他岂不是什么也无法改变?无力感紧紧锢住他,喘息不得。
“通了!通了!”礁石上的所有人都隔著一段距离围观现场,完全不知将会发生什么,乱成一锅粥。几名军人开始疏通,上船报告进度。
“坏了,下面全是守卫和劳工,怎么光明正大去?”张海楼有些懊恼,想规避的没规避,反而又添新的麻烦。
“光明正大地下去。”张海侠挑眉,用眼神示意两个人。张海心领神会,两人下到礁石上,在人群中快速猫腰前进,盯上两个边缘化的军人,吐了两次刀片,就见他们捂著脖子倒下去,两人各自拽住一个,就开始扒他们衣服自己穿上。
“嘿,你说我们这算不算袭警?”张海楼帮张海侠扣上了军帽,问道。
“你袭的还少吗?”张海侠无奈地看向他,伸手给他系上扣子。
礁石上的劳工已经陆续上船,礁石不似原来那么挤了。两人提起消毒水带上口罩,顺手制造了个混乱,趁洞口无人跳了下去。
在茹升号的货舱隔断里,满身是血的陈西风忽然抖动了一下,睁开了眼睛。剧烈的疼痛让他想呻吟,但是稍微一动,他疼的更加厉害。他的血流了一地,现在已经干涸。
他活不成了,可还有使命未完成。他缓慢爬动起来,脑后撕裂的剧疼致使他几乎要昏厥,他目光死死盯着放有密封罐的柜子,大口大口喘息着。
走廊传来快步走的声音,副官知道,是时候把使命转交给他了。“副官——”开启舱门的声音格外刺耳,之后是短暂的寂静,来人显然被他的惨状吓了一跳。
“副……副官?你!”军官趴下身试图扶起陈西风,可试了几次,都失败 了,陈西风略抬胳膊示意他不要白费力气。
“瘟水……炸船……走——”陈西风小声吐出几个字,眼睛开始浑浊无光。那个军官把耳朵贴进他的嘴去听,没听懂什么意思。
陈西风用尽最后一口气抬手指向柜子:“瘟水!”然后就没了气息。
军官在取瘟水和救副官里左右为难,最后还是先以大局为重,完成这为期十年的使命。他为副官简单盖上了军大衣,匆匆跑上甲板,冲哨兵们喊:“副官死了!所有人赶紧去吃抗生素。找几个人带上炸药,带上枪,随我去取瘟水!这些劳工就留在这吧,我们来不及处理了,除了我们的船,全部炸沉!”
军官似乎只是比副官位置低些,没有人质疑,立马开始行动。
他下到洞口,对布置炸药和拿枪的人叮嘱:“不要让任何人防碍我取瘟水。”随即眼神一凛,跳了下去。
与此同时,张海楼、张海侠已经进入到了瘟疫船残骸的底部。他们一路洒着消毒水,直冲太阳放射状的水潭而去。
底舱已经完全变形,但能看到很多麻袋悬挂在原来的船梁上。不用看也知道,这些麻袋都是用来装尸体的,内部已经腐烂殆尽,因为外界空气涌入开始氧化,快速变黑。
每个麻袋下面都滴着尸水,向船的低洼处流去,汇成巨大的瘟水潭。这种液体像石油一样黏稠难闻,张海侠隔着口罩仍摁住了鼻子。
“别犹豫,倒就完了。”张海楼有些兴奋,马上就可以铲除三年后那场毁掉他一切的瘟疫了。虾仔不会瘫痪,张瑞朴不会来绑人,去他的南安号,他要和虾仔远走高飞。
消毒水缓缓流入水潭,像是把曾经的痛苦回忆通通杀死,要不是气氛不允许,张海楼都想哼一首南洋流行歌曲,一时间竟没发现危险的迫近。
直到上膛声响起,张海楼才番然惊醒,一把把消毒水连桶一块扔进水潭,闪身躲进黑暗,一旁的张海侠比他快一步丢下桶,绕到了脚手架后方。
转头就看见军官带着十来个人,直接对著黑暗无差别扫射,张海楼立即趴在地上,刚想反击,另外三把枪同时开火,他一个翻身踩着珊瑚礁,翻上梁,子弹跟着他就扫了上来。
在热武器狂轰乱炸面前,神仙也能给你打成筛子,张海楼不恋战,在黑暗中一边躲避子弹一边伺机干掉放炸药包的人。
张海侠藏在脚手架下方的阴影里,见军宫下来取瘟水,双手从后方一拽他的脚跺,就把军官连人带罐放倒,摔下脚手架去。
火力立马集中向张海侠,那军官也不是吃素的,爬起来用子弹作掩护,直取张海侠的面门,张海侠被赶到死角,只得一个飞跃蹬上船梁,在横木间跳跃躲避火攻。
军官立即停止进攻,拧开铁罐去舀瘟水。水潭被消毒的地方漂浮着一片透明乳胶样液体,并没有与瘟水混合多少,张海侠心里咯噔一声:消毒水不管用!
“海楼,想办法出去!”张海侠喊道,另一边张海楼已经杀了两个试图扔炸药的人,但多次暴露在光亮下,左胳膊被子弹划出两道口子。
事情的发展有所变化,因为副官死了,军官又无权调动上层精锐,下来的人少了很多,除了子弹多,没有太大优势,之前专业爆破的人又正好被他杀了,有转机。
张海楼应下,冲过去杀往上爬的军官,结果突然洞口出现一大批黑衣人,直接往下面成堆扔炸药,火力增加不止一倍。
眼见着军官已抱着铁罐爬上去,脚手架哗啦一声砸下来。张海楼暗骂一声,又跳回底舱,拉着躲子弹的张海侠就往深处跑。
“出不去了!找地方躲吧!”张海楼用同样的方法拎起麻袋,在角落堆出能容纳两人的空间。
炸药成百地燃起来,烧焦的味道令人窒息。
张海侠看着几麻袋尸体,摇了摇头,拽过麻袋背到自己身上,张开双臂挡在张海楼外面,刚想开口,张海楼一个激灵跳起来叫:我“不想回厦门!”说着推倒他压上去。
“张海楼!”
话音未落,一声巨响,巨大的气浪涌上张海楼的背,烫得他几乎昏厥。身下突然传来失重感,随着热浪两人滚进了一条裂缝,张海楼的头似乎被猛击了一下,然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